第30章 妙手著丹青(第2/2页)

“其实这种墨锭,根本就是常见的平庸之物,他却拿来欺瞒殿下,蓄意讨好,如果那样的话,此人实在是其心可诛。”

表面上,他是在说下人欺瞒黎慎韫,实际上则是在指责黎慎韫欺负皇上没见过世面,故意将常见的墨锭当成宝贝,献到御前。

此时,一直没有开口的太子也缓缓道:“五弟,应公说的有道理。看来你府上是有些不干净了。你好好想一想,究竟是什么人献给了你这块彩珠呈祥,想必这些绢帕的源头也会一并水落石出。”

现在,所有的人注意都集中在了画画所用的彩珠呈祥上面,而这东西偏偏还是黎慎韫自己跑到皇上面前来献给他的。

那么现在闹出了笑话,也只能怪他自己疏忽大意,与人无尤。

应翩翩就这么摘出去了!

没有人再提什么笔法、画风,毕竟跟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相比起来,所用的笔墨才是实打实的证据。

【叮!黎慎韫怒气值增加15%。】

如果是其他人,这个时候恐怕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请罪说是自己一时失察,这事也能勉强遮掩过去。

但黎慎韫有皇上的宠爱,有可靠的母族,自幼便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是个极端自负又骄傲的人。

他今天玩这一出,与其说是为了对付应家,倒不如说是对应翩翩起了兴趣,想如同驯服宠物一般给对方找点麻烦,让他知道知道自己的厉害。

结果怀着这样轻蔑玩弄的心态,却冷不防被回过头来挠了一爪子,以黎慎韫的为人,又怎么可能忍下这口气呢?

他不露慌乱之色,慢条斯理地说道:“是么?多谢太子殿下和应公提醒,此事我一定会好好查一查。不过这春/宫图上的荷叶跟应公子鱼戏莲花图上的荷叶如此相似,却不知应公子有何解释?请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应翩翩露出一脸又慌张又为难的表情,仿佛十分难以启齿一样,说道:“五殿下,请您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他站在黎慎韫身侧,又用极低的声音飞快加了一句:“何必自讨没趣呢?”

黎慎韫一转头,只见应翩翩表面上神情惊慌,可眼底却分明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

这个看起来单薄秀美的青年,好像轻易就能够被折服玩弄,却偏偏唯恐天下不乱地伸出他那双写诗弄画的手,“咔嗒”一声,拧断了黎慎韫那无人敢于触碰的神经,然后还笑吟吟地摊开手给他看。

简直是狂妄、可恨极了,却也聪明极了。

【叮!黎慎韫怒气值增加10%,兴趣值增加30%。】

黎慎韫深深地看着应翩翩,没有再说话,而下一刻,皇上便沉沉地道:“钱保献。”

钱公公连忙走上前去,躬身道:“陛下。”

皇上道:“朕之前挂在御书房的风荷图呢?”

钱公公道:“回陛下,年初换了这幅疆域图之后,已经收到匣子里去了。”

皇上平平淡淡地说:“你去取来,赏给五皇子吧。”

钱公公不敢多说,低低应了一声,躬身退下。

这段简短的对话让在场的所有人心中都是悚然一惊,他们个个都是人精,自然听出了皇上的言下之意,也都纷纷想起一件事来。

就在去年夏天,皇上曾画过一幅风荷图,邀请各位皇子和宠臣共同品鉴之后,就将它挂在了御书房之中,直到过年时才换掉。

很多人都见过那幅画,但是一来一去时间长了也就是司空见惯,不再会仔细观看,更何况现在又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除了自己作画的人,谁又能将那荷叶是怎么画的,笔势笔法又是如何牢记在心?

应玦,能办到这一点的只有应玦!

当钱公公将画卷拿过来徐徐展开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清清楚楚地看见,应翩翩刚才画的荷叶,实际上是模仿了皇上御笔的笔法!

大家猛然明白过来,怪不得应翩翩这次作的画中规中矩,皇上看了还那么满意。

刚才他夸奖应翩翩,应翩翩还说是“多亏陛下的指点”,谁也没有把这句客气话放在心上,现在看来,应翩翩说的竟然是他模仿了皇上那幅画的意思。

黎慎韫和黎慎礼刚才口口声声说春/宫图上的荷叶笔法跟应翩翩所画的相似,岂不是连带着把皇上也给说进去了?

任是谁听了自己的得意之作会跟一幅春/宫图相似,恐怕都会大感受辱,心生不悦吧!

再加上原本珍贵的彩珠呈祥仿佛还变成了人人都能随便弄到的东西,五皇子之前献墨的功劳也被抵消了,皇上心中已经极端不悦,才会这样来警告他。

今天这一局,最终套进去的人成了他自己,简直是可笑!

【叮!黎慎韫怒气值增加20%。】

应翩翩眨了眨眼睛,原本想趁势再说些什么,但眼角的余光一瞥皇上神色,他心中转念,便将后面的话收回去了。

皇上对五皇子和傅贵妃的宠爱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就能消磨掉的,太过于咄咄逼人,只怕会适得其反。

这时,钱公公已经将那幅风荷图装在画匣中,双手递给了黎慎韫。

黎慎韫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将所有的惊讶暴怒之色都敛去了,毫不迟疑地跪下身来,双手接过画:“谢父皇赏赐!”

他抱着画匣向皇上磕了个头,恳切道:“儿臣此前于书画一道并不精通,只是想到父皇喜欢,急于讨您欢心,不料被奸人蒙蔽,竟然还误会了应公子。儿臣知错了。”

他转过头来,冲着应翩翩歉然道:“应公子,也还请你不要计较我的过失。他日一定登门致歉!”

应翩翩眉梢也没动一下,笑着向黎慎韫还了个礼,斯斯文文地说道:“五殿下您这样说,就是折煞臣了。不过误会一场,臣自然不会往心里去的。”

在应翩翩同黎慎韫说话的时候,其他几位皇子也都不禁开始暗中打量着这位身世、名声都十分传奇的状元郎。

大概是由于先天不足,幼时又颠沛流离的缘故,他的身形有些单薄,脸色也偏于苍白,眉宇间长留恹恹之色。

再加上那如工笔精心勾勒出来的精致容貌,令这个人乍一看上去非但不显凌厉,反倒文弱俊美的过分了。

可一旦他开始言笑,这幅清寂的容貌就会瞬间变得鲜活灿烂,明艳夺目,那逼人的神采危险而又锋利,仿佛没有任何办法可以遮掩光芒。

昔日一朝高中,春风得意,无奈病症缠身,转眼的荣华过后便只剩落寞。如今,那个年少轻狂的状元郎终于又回来了,而且和昔日交好的傅家已经渐成水火之势。

这样的改变,会带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