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第4/5页)

到头来,他只好携卷书坐在房中,任由他们忙碌往来,自己安静闲读。

可是,时不时瞟一眼从旁路过的岁安,谢原心中生疑。

她虽不必搬运出力,但少不得来回走动查验嘱咐,这脚下生风的模样,让谢原直接想到了当日在北山逃命的情景,继而生疑——她当真来月事了?

“夫人,都已归置妥当,您可再核验核验,若有错处,奴才们立刻重摆。”

岁安看着自己的物件清单,心中略有些感慨。

收拾这些东西时,她也是这样在旁监工,却忙了整整一日,累到瘫倒。

而今开始归置,原以为也要忙活许久,可有来禄麻利张罗腾位,奴仆恭敬配合一一归置,该拆的拆,该摆的摆,全部忙完,竟然都没用上一个时辰。

现在想来,差别不过是心情。

收拾时,是在取舍,而今万事落定,只管奔着明确的目的而去,自然干脆利落。

“这样就很好,大家都辛苦了。”岁安话音刚落,朔月上前来,让众人去外头领赏。

院中瞬间掀起一片谢恩声。

新夫人甜美温和,出手阔绰,郎君有福,他们有福啊!

朔月带着众人离去,岁安站在卧房门口,眺望荷塘对面的阁楼,心情微妙。

从今日起,她便要在这里住下了,这里也是她的家。

一回头,谢原不知何时出来了,手里还握着那卷书,抱臂倚着廊边木柱,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岁安不解:“怎么了?”

谢原笑笑,说:“这里没有北山宽敞自在,若你不习惯,可以告诉我。”

岁安认真的摇头:“不会,我很喜欢这里。”

谢原微微敛眸,复又抬眼看她,“那就好。”

他问岁安:“都忙完了吗?”

岁安乖巧点头。

如今,谢原的院子已被她入侵了大半,都是她的东西,她的痕迹。

谢原握着书的手往房里点了点:“进来。”

两人回到房中,谢原带着她入座,开门见山:“成婚后我有九日休假,九日后恰好是十日一轮的休沐,算起来有十日时间。”

他微微一笑:“十日时间,去不了天涯海角,但若周边有你想去的地方,想吃想玩的,倒也不妨走一趟。”

岁安眼中划过一丝讶然:“可以吗?”

谢原反问:“为什么不可以?”

岁安:“可是我听说,这段日子你当会比平时更忙,有接不完的应酬。”

谢原笑了一声:“谁说的,初云县主吗?”

居然叫他猜对了。

那日环娘大婚,岁安去她房中闲聊,无意提及婚假,岁安天真的让她好好与萧世子培养感情,结果遭到环娘嘲笑。

环娘一副不知她脑子在想什么的表情,明明白白的告诉她,成婚虽是两情相悦,但也是门当户对的一桩利益交换。

桓王府与侯府结亲,萧弈身价自然不同,这段日子必有更多应酬需要打点,待这十日一过,被婚姻洗礼过的郎君便要重装上阵,真正留出来陪伴新婚妻子的时间顶多一两日。

当然啦,若感情好的,还得包括夜里不是?

岁安听到这里掐了话茬,没聊多久便起身告辞。

可眼下,谢原竟在认真的同她商量未来十日要如何度过。

十日畅玩,岁安动心了,想了想,试探道:“就你和我吗?”

谢原闻言,一时也分不清这语气是期待还是不愿。

他面不改色:“是。”然后补充:“但若你觉得无趣,也可以再邀人同行。”

“不用。”岁安脱口而出,她不是这个意思。

“不用?”谢原嘴角一牵,饶有兴味的复述这两个字。

岁安:……

谢原笑起来,终于不再逗她:“那就定下了,只你和我。”

顿了顿,他话锋一转:“不过,我的确想在最后两日设个小局,邀知己好友私下小聚,也叫他们认一认你,你……意下如何?”

岁安心念微动,谢原这话,颇有深意。

侯府一事后,玉藻查过卢芜薇。

她是吏部尚书卢厉文之女,因其兄卢照晋与谢原有交情,便自然而然接触起来。

卢家与谢家从未有过联姻之相,若谢原真与卢芜薇有过什么,多半是私下往来,又在搬上明面之前断开。

谢原这些年扑身仕途,相当拼命,偶有闲暇,邀二三好友文娱武戏,便是他全部的消遣。

所以,朋友在谢原的心中,应当颇有分量,就拿他与卢照晋来说,并不会因为卢芜薇的事就影响了交情,各自按住不提,经年累月的,也就揭过了。

可偏偏不巧,岁安撞见了卢芜薇找上谢原的一幕,知她至今难平,这桩事又被挖出。

站在妻子的角度,若知旁的女子对自己的丈夫心怀念想,定会希望丈夫与此女子本人乃至一切相关人事物都保持距离,少有往来。

但若岁安真的因介意卢芜薇,从而希望谢原与卢照晋也少有来往,谢原未必答应。

所以,他先提出来,也暗含自己的态度——朋友仍是朋友,未来必定还有往来,但他愿意带她一起,叫大家都知道,谢原如今已有妻室,是她李岁安。

谢原还在等待她的回答,岁安微微一笑:“好呀。”

新婚燕尔的,谢原本不想说的太明显,可见岁安答得干脆,又怕她是没明白深意,索性问:“卢氏的事,你不介意?”

岁安想了想,微微一笑,也揭开了讲:“若今朝,夫君的友人因旁的缘故,轻易放弃与君之交,夫君定感心寒悲伤。须知世间情谊皆有往有来,夫君重视朋友,定也得友人珍视,人生难得知己,理当用心经营,妾身为何不应?”

岁安每说一句,谢原的眼神便深一分。

这一刻,谢原不由得在脑中回顾起与李岁安相识以来的种种情形。

初见是生辰,她真作假送,甜美温和里不失冷静从容,再见是山脚,他都找上门了,她还敢一脸真诚的胡诌,之后二人逃命,她一个柔柔弱弱的少女,却处处显出果敢机智。

献舞一事,有她巧妙安排,订婚之后,有她无言试探。

谢原见过许多女子,尤其不喜心机深重之人。

可他不得不承认,对着门婚事转变态度,对李岁安改观动心,恰是因为她一次次流露出的心机。

原来,他并不是不喜女子有心机,只要这些心思不是用来恶意针对他人,竟也可爱动人。

但他更没想过,明明心中已认定她不是什么懵懂无知的单纯少女,接受了自己被她的小心机吸引的事实,却又一而再再而三被她率真直言打动。

槐木之论是如此,相交之论,亦如此。

这时的她,与怀揣小心思时是不同的模样,在他眼中太过分明。

谢原心中不由冒出两个字,来为这种感觉命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