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八月典?”聂荣紧张追问:“那是什么?”

谢原起身走向盆架, 拧干帕子擦了擦手,与聂家姐弟解释起这八月典。

民间一直都有黑市存在,不受官府律例约束, 行的都是见不得人,上不得台面的交易。

而八月典是黑市最重要的一次开市, 行的都是罪大恶极的交易, 卖命卖命都不稀奇。

聂荣听得心惊肉跳:“李大哥的意思是, 我二姐姐被拐到了黑市贩卖?”

聂晴眉头紧蹙:“有可能,李郎君的表弟和我妹妹都无故失踪,又逢黑市八月典, 他们极有可能是卷入到黑市交易里,否则, 我妹妹绝不可能全无交代。”

“只不过, 我姐弟三人行商多年, 黑市买卖见识过不少, 这个‘八月典’, 却是从未听过。”

谢原:“黑市本就充斥三教九流,八月典为黑市盛事,能参与的,怕都是最厉害的黑商,身上背着人命也不足为奇,似聂娘子这样的生意人, 还是离八月典这种黑市越远越好。”

八月典, 顾名思义, 八月开市。

但除了时间确定,开设地点从无定律。

它像一个游走的贼窝,还有层层保护, 警惕着所有异动风声。

霍岭只是刚刚动用了些关系打听情况,便被这黑市的眼线盯上,招来杀身之祸,简直神秘又嚣张,其幕后东家,恐怕更是不好对付。

聂荣:“那这个八月典到底在哪里开市,又要怎么混进去?”

聂晴也看向谢原。

虽是萍水相逢,但聂家姐弟行商多年,看人的基本眼光还是有的。

这位李郎君为人清正,行事干脆果断,持重且可靠。

他不仅来历不简单,而且也是为了寻找失踪的表弟,大家目的相同,若能借他之力合作行事,必定事半功倍。

谢原:“黑市也是做买卖的地方,做买卖最讲究人脉,八月典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盛会,还会给你发请柬。这种见不得光的黑市,不管他门槛有多高,只要有人脉,不愁进不去。”

聂晴反应很快:“如果能遇到参加八月典的人,打好交道,是不是就能混进去。”

聂荣:“可我们上哪儿找要参加八月典的人?”

说到这里,谢原的神色才轻松了一瞬,他看了眼躺在床上的霍岭,微微弯唇:“哪里需要找,分明已经送上门了。”

聂晴和聂荣对视一眼,还没反应过来。

下一刻,霍岭动了动。

“小心。”聂荣本想搀扶,可霍岭已经咬着牙坐了起来。

他看了眼谢原:“郎君说的不错,这八月典的大门,已经遥遥在望了。”

聂荣不懂:“不是,怎么就遥遥在望了。”

霍岭:“八月典的势力再大,也不会无端耗费人力,既是集会,就有客人,只是这种见不得人的集会,有客人,也会有敌人。”

他这么一说,姐弟两人就懂了。

“你的意思是,八月典的人手眼线潜藏在此,是为了保护这里要参加八月典的客人,只因你打听时被怀疑,所以对你下手?”

霍岭点头,正是如此。

聂晴:“寿州是转运重地之一,水陆畅通,可达扬州,宣州,北上通洛阳,方才你说,八月典只能确定是在八月开市,但未必是在这里开,若这里只是周转地,我们的时间就不多了。”

谢原:“黑商归根结底还是商,只要有做买卖的本钱,总能找到门路。”

聂晴:“李郎君,有什么是我们姐弟能帮忙的,尽情开口。”

谢原:“当务之急,是要有个便于行动的身份。”

此话一出,聂晴便皱起眉头:“此举不妥。”

谢原:“哪里不妥?”

聂晴:“不瞒李郎君,我聂家经营正经行当不假,可出来谋生,自然什么人都要打交道,即便是做假身份的门路,我们也认识一些。弄个假身份不难,难的是运气和时机。”

谢原:“时机和运气?”

聂晴沉下气,耐心分析。

身份造假也分情况,凭空捏造一个世上根本没有的身份属于下策,半真半假的套用才是上策,换言之,这个身份是真实存在甚至有迹可循,只是你不是这个人罢了。

所谓运气,无非是在用了这个身份之后不会那么倒霉被撞破。

如谢原所说,想混进八月典,造假的身份绝不能普通。

八月典龙蛇混杂,万一就那么倒霉,造假的身份和正主同时出现,立刻就会被拆穿。

运气难测,时机就更不好了。

恰逢商市大改,改的还是关税,如此一来,过关的身份查验会比往日更严格,即便谢原弄到了假身份,要是八月典不在潞县乃至寿州开市,他们一路追过去,出入州关的风险就更大。

聂晴说到这,聂荣忽然生气,“也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献这种策,简直是要逼死人!商人就不是人了吗?”

霍岭看了谢原一眼。

谢原:……

“无妨。”谢原淡定回应:“聂娘子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请娘子放心,此事李某会办妥。”

聂晴眼神一动:“若是如此,小女子,有一事相求。”

谢原:“聂娘子请讲。”

聂晴轻轻抿唇,斟酌道:“我妹妹无端失踪,身为姐姐,我一定要亲自找到她,眼下这八月典的确是个可疑之处,若李郎君能找到改头换面的门路,不知可否带我一起?我也可以乔装的!”

谢原看了聂晴一眼,没有表态,

聂荣眼珠一转,知姐莫若弟。

他站出来:“李大哥,你说家中也经商,难道没见过那些商事应酬吗?越是大商,越是要在这种场合彰显身价,身价就是话语权,哪个大商外出谈生意,不是腰缠万贯,美人在怀的。”

聂荣这话不仅有解释,还含了些隐晦的试探。

他打量着谢原,笑道:“一来,你不识我二姐,若要去八月典查我二姐的下落,你肯定得带我们;二来嘛,既然要用假身份,那不如一次圆谎到位,你只管扮作个财大气粗路子野的大商,我姐姐嘛,扮作你的妻妾,岂不是一举两得!”

“阿荣!”聂晴局促喝止:“不要胡说。”

谢原眉眼微敛,笑了一声:“不见得。”

聂晴怔了怔。

谢原:“且不论在下家中是如何经营,聂娘子与聂郎君姐弟身份,不一样外出行商?难不成两位每回应酬,还要扮作夫妻或夫妾?”

聂晴脸上一烫,忙道:“舍弟胡言,李郎君莫要介意,用什么身份都可以,我只是想跟着一起去这八月典。”

谢原:“我也是胡乱比喻,若有冒犯,还请见谅,两位的心情我理解,’我看看如何安排。”

聂晴松了口气,压着赧然与那点怅然若失:“多谢李郎君!”

谢原:“应该的。”

霍岭木然看着聂家姐弟,忽道:“聂娘子聂郎君莫要见怪,我家郎君新婚,又极其爱重家中夫人,即便只是作假,万一被夫人知道,也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