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醒过来的时候,少年脑袋还带着点沉。

猫团成了球,缩在他怀里,人和猫身上都盖着毯子,夕阳的余烬洒在上面,落地窗外则是一片温柔又模糊,逐渐染上鸦色的蓝。

居然已经快下午六点了。

李珩从厚厚的毛毯上爬起来,对窗外的天发了会儿呆。

他想起来自己会不小心在地上睡着,是因为他中午的时候贪甜,喝了几口酒,所以才会在给猫梳毛的时候突然犯了困。

哦,还有,喝酒之后,他拦住了要出门办事的谢笃之,说了很多话。

回忆起的当时场景,少年除了心虚,还有一种弄弄的窘迫感。

虽然他自我感觉前面实事求是的部分发挥得还算不错,有理有据,但在谢笃之问他,如果他不同意要怎么办的时候,话题就拐进到了很奇怪的方向。

不对,应该再前面一点,在他把某个念头雄赳赳、气昂昂地说出来,堂而皇之以“寿星”自居的时候,话题就拐到奇怪的方向了。

少年绝望地在双颊上揉了好几下。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当时为什么会那样说。

……弄得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谢笃之了。

他到底是怎么想到要卡在生日这天,去堵谢笃之的呢? 明明只要在手机上发送几条消息,尽可能说清楚就好,谢笃之才不是那种目光短浅的商人。

谢笃之会因为这件事讨厌他吗?

无法排除这个可能,少年顿时更绝望地捏住了暹罗的腮肉,使劲朝外拉了几下。

所以他当时到底是怎么有立场训斥和指责小吱恃宠而骄的?明明恃宠而骄的人是他自己才对。

脾气渐长的暹罗伸出爪子,拍掉少年的手,翻过身继续酣睡。

——它肚子下面那块有点的猫也已经长出来了,最起码不仔细看,不会发现那一小块曾经不和谐过。

李珩气鼓鼓地摇醒了猫。

暹罗撑了个懒腰,转眼就跳上猫爬架,居高临下看着他,仿佛在嘲笑人类何其愚蠢。

“没良心的小坏蛋。”

他嘟囔着起身,把地上的毯子也抱起来。

当然,话是这样说,离开房间之前,少年特地给拆了包小鱼干放在碗里,以免它饿到。

为了避免尴尬,晚饭他特地和谢笃之坐得远了一点,夹在谢思之和谢夫人中间。

但谢家的餐桌上也就只有六口人。

离得远了,免不了又要和对方位置相对。

少年几乎全程都不敢抬头。匆匆夹了了几筷子肉,打完招呼,就借口要学习上了楼。

“公司还有事情没处理完,我也吃好了。”

谢笃之也放下碗筷,跟着离席。

谢夫人先是错愕,随即笑弯了眼,刻意放大声音打趣他:“这才几天,阿笃就和弟弟有小秘密了啊。”

也不知道刚上楼的人是真没听见还是装作没听见,谢思之的反应倒是大。

青年差点没被牛肉呛住,“妈,你开玩笑吧?”

他满脸都写着不敢置信,“你不觉得老三和小乖根本不可能玩到一块去吗。”

他们之间怎么可能会有小秘密!

“你不要因为阿笃以前不带你玩,就对他有偏见。”

谢夫人被他不轻不重噎了一下,语重心长道:“小乖不是想重新参加考试,阿笃去辅导他学习也说不定呢?”

“我不信他还记得高中的知识点。”谢思之笑容冷冷,语气笃定,“而且小乖明明是躲着他走的。”

他相信自己作为艺术家的观察能力。

谢夫人倒没觉得那是“躲”。

她只是看出来了面皮子薄和害羞。

一直没有说话的谢慎之冷不丁开口,同样不太能理解,“高中数学不就是高数的简化版吗?”

为什么会不记得?

——至于英语,就更差不了多少了。

谢思之:。

要不是他确实和谢慎之长着一张脸,有时候他简直会怀疑谁和谁才是双胞胎。

“我学艺术,谢谢。”

他飞快地开口打断,“老大,你不觉得你自己很不礼貌吗?”

“什么?”谢慎之没听明白。

“我的意思是,我和青春没有放肆过的人没有共同语言。”谢思之说。

谢夫人被他气笑了,“你还好意思讲。”

“大二差点挂科到被劝退的是谁?”

“那不是因为我在外地,没参加考试。”谢思之咳嗽一声,还有点怀念天天寒暑假的那段日子,“后来绩点不是都拉回来了嘛。”

“那是因为后来我去找你们学院的院长打了招呼,捐了设备,让他管理更加严格一点,没给你机会逃课。”

谢夫人毫不留情地拆穿。

“你要是有心和弟弟搞好关系,就立个榜样,小乖自然就崇拜你了。”她这样总结,“不要总是盯着阿笃找茬。”

“他现在就很崇拜我。”谢思之强调,“上次还说想去我的画廊看奖杯。”

“要不然我改天还是把那些奖章证书之类的东西带回来吧,反正那么多房间,随便找间改个陈列室。”

“想得倒美。”谢夫人直接一棒子打死他,没给他任何顺杆子往上爬的机会。

片刻后,她似被启发了什么,沉吟着开口,“一楼确实得有个陈列室。”

“下周我陪你去。”谢先生几乎瞬间就明白了妻子的打算。

“我刚刚也想和你说。”谢夫人笑眯眯,把涮好的肉夹给他,“正好,可以把那个杂物间改掉。”

“……你们在说什么啊?”谢思之没跟上这对夫妻的脑回路。

谢慎之怜悯地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地涮了几块牛肉,夹到双胞胎弟弟的碗里。

意思是吃你的,不要多嘴。

谢思之忍住摔筷子的冲动,笑容扭曲,“过去的那个谢思之已经死了,从现在起,我是钮钴禄·思之。”

可惜他面对的是从来不看电视,连社交媒体都很少关注的谢慎之。

“你要把户口迁出去?”长男不太能理解双胞胎弟弟的脑回路。

谢思之:……

这个家除了弟弟,当真是一点温暖也没有。

而被他惦记,拉出来反复对比的弟弟此刻正发愤图强,试图以全身心投入学习的方式忘记某些反复在他脑海中播放的惊人之语。

接连听错十几个听力题之后,少年默默合上书,决定放弃挣扎。

——要不然,他现在再去找谢笃之重新道歉一次,把责任全部推个酒精?

可如果谢笃之已经忘了中午的小小插曲,不就显得他在欲盖弥彰了吗……?

少年重重叹了口气,跑过去把电脑打开。

既然学习这条路行不通,那就试试能不能做点什么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好了。

比如他很久之前录的一个游戏素材还没剪辑完,说不定剪辑着剪辑着他就困了,醒过来后就是崭新的一天,之前的烦恼也全都会如烟云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