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之所以知道得这样清楚, 是因为他当时就在院长室的门外面。

白软也在。

门没有关紧,交谈很自然传进了他的耳朵。

院长毕恭毕敬的态度, 以及谈话中透露出来的信息, 都让他很快意识到了客人的身份。

他当时对这个世界各行各业的发展情已经有了大致认知,加上一点或许没那么能见光的小手段,其实已经拥有了在这个世界立足的资本。

会特地过来找院长,是为了选一个相对简单的家庭把自己领养出去。

毕竟这是个无时无刻都在变化, 不断进步的世界。

福利院的信息虽然不至于到闭塞的地步, 却也远远算不上流通。

谢笃之只对晚间新闻和经济频道有兴趣, 可福利院的其他孩子显然更加关注准点开始的动画片,以及超人今天到底能不能打倒怪兽。

长时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 他对于某些事物的感知会下降, 变得不再敏锐。

——至于白软。

可能是为了向院长展示自己的贴心,也可能是过来告诉院长其他小朋友犯的错误……

谢笃之不关心。

但他看出了白软的意动。

白软或许不知道谢伫危是谁,可他肯定能意识到门里面要领养小孩的男人非常有钱。

谁不想过有钱人的生活呢?

谢笃之认为,至少白软不会放弃这样的诱惑我。

他淡淡扫了眼白软, 离开了院长办公室。

谢家怎么样和他没有关系, 他有自信够创造出不吝于, 甚至更多于谢家的财富。

或许要不了十几年,别人提起谢,想到的可能就是谢笃之的谢, 而不是谢伫危的谢了。

至于为什么会改变主意, 当着院长的面把对方拦住, 又镇定自若地用经济学名词分析了青年名下某一家公司的现状,引起他的注意。

谢笃之回想起来, 发现自己已经不是很能记清了。

对他而言, 这是异常罕见、甚至不可能出现的情况。

代入当时的境遇, 简单逆推,不外乎是被谢家领养确实能更快实现目的;拥有更多的启动资金;不必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可这些理由都是不该成为理由的理由。

促使他拦住谢伫危的,应该是一种可怜。

他短暂地可怜了某个素未谋面,不幸和父母分离的孩子一下。

被带到谢家之后,这种可怜又逐渐变成对谢夫人的。

她那个时候的精神状态实在是很差,偏偏还出于某种责任和义务感为他忙前忙后。

至于白软——

要不是今天突然看见对方那张能看出过往轮廓的脸,谢笃之或许这辈子都不会主动回想孤儿院还有过这样一号人。

他认定的家人只有谢家夫妻和他们的孩子,逢年过节从不参与两边的人情往来和走动,这方面的消息比谢思之不知道要落后多少。

不过,他相信谢思之不会想听到白软差点成为他弟弟这种消息的。

领养事件的始末,没有谁比他这个当事人更清楚。

或许他应该找个时间,跟父母好好聊一聊。

“小乖,想不想要游乐园?”

谢夫人一视同仁的怜惜只维持了短短片刻。

毕竟少年就好端端坐在她的眼前,没有什么能比幼子能更牵动她心神的存在了。

她现在只想多补偿自己的孩子一点,“我们把新区那个烟花游乐园的运营权买下来吧,或者在隔壁市投资,重新建一个。”

“还有毛绒玩具,现在好像很流行抱着那种大玩具睡觉吗,要不要也在你床上也放一个?”

李珩被她突如其来的紧张弄得有点想笑,那股看到白软之后产生的不安又消下去一点。

如同谢夫人所说——他们一年到头见不几回,他根本不用那么在意,把对方正常当成普通的表弟就好。

他现在也和白软没有任何利益冲突,白软不可能好端端地跑过来特地害他的。

“妈妈,我现在只想好好学习,没有时间去游乐场。”他飞快抿了下嘴唇,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严肃一点,“……而且如果我有其他抱枕,小吱会生气的。”

暹罗喜欢跳到床上,待在他脚边睡觉,有时候半夜也会钻到他的怀里面。

不过猫醒得要比他早,往往他还没起来,对方就已经从宠物门出去,跑回自己的房间吃饭,吃饱继续睡,或者叼着逗猫棒去找福伯。

谢夫人对这个回答不意外,只是难免有点失落,“……这样呀。”

少年的心脏被她骤然低下去的语气颤了一下。

“可以等我考完试。”他试图哄对方开心,“……考完试要放松庆祝一下的时候,你们带我一起去。”

“我还没有去过烟花游乐园。”

准确点说,是他还没有去过任何游乐园。

至于绒毛抱枕——

“我们或许可以给小吱买一个抱枕,他喜欢趴在很软的东西上睡觉。”

嗯,猫的毛绒玩具,四舍五入也是他的。

他没有注意在自己说起猫时,谢思之仿佛顿悟一般的目光。

“那我们等你考完试。”谢夫人飞快收拾好了心情,“到时候全家一起去野餐好了。”

找个适合出门的日期,再提前把游乐园那座城堡包下来。

“那住校……?”

少年也悄悄松了一口气,试图让话题重归正轨,“我住校就可以的,不用那么麻烦。”

然后,他遭到了其他人一致反对。

其中谢思之反应最为激烈。

作为一中曾经的毕业生,他觉得在这件事事上没有人比自己还要有发言权。

高三的大部分班的周六周末其实也有自习,但不强制,走读还稍微好一些,要是住校,再遇到严厉点的班主任,基本等于一周无休,连回家都要特地请假。

要真是放人住校,按照少年的性格,八成老师连催都不用催,到点就乖乖进教室看书了。

说不定还要在电话里和他们说老师有多好多认真负责。

光是这么一想,青年就感觉自己被膈应到了。

不是弟弟的问题,是学校的问题。

谢思之平等地憎恨一切填鸭式教育。

而且他总不可能真的一个月不见弟弟——一中校门不允许闲杂人等通过,毕业生也不行。

隔着校门探望,抓住那么短短的十几分钟,最多半小时,和探监又有什么区别?

“哥跟你港,”青年险些激动到飙出大学室友的口音,“不是不支持你住宿,是一中的宿舍环境实在太差了,晚上老鼠乱叫,蟑螂从桌子这头爬到那头……”

说着说着,他成功被自己恶心到了,“而且你遇到的室友还可能不讲卫生,衣服又臭又脏,宿舍那么小,气味根本通不过来。”

“……”可是宿管阿姨会管啊,查寝的意义不就在于让学生保持干净,保证宿舍环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