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和谢夫人说心里话花的时间要比李珩预计的还要久不少。

对方欣慰地表示他长大了的时候, 李珩其实有点想反驳说自己其实很早之前就长大了,只是她出于愧疚和关爱才会下意识把自己当小孩子。

不过他最后还是给谢夫人留了一点作为妈妈的面子, 没有拆穿他, 只是点头附和,表示他说的没有错。

农场不大,他没花多久就在马厩找到了奶奶和两个哥哥。

马厩倒是有工人在,是个脸上有雀斑的青年, 正在给马梳毛, 时不时会和其他人交谈上几句。

马是枣红色, 相当神俊帅气,鬃毛梳成了一条长长的辫子, 皮毛靓丽, 站在稍微远点的地方看上去,甚至有一种绸缎般的光泽。

他们交谈用的语言不是英语,李珩听不懂,谢笃之帮忙把那位青年向他打招呼的话翻译过来后, 他尝试用英语回答对方, 也向对方问好。

这还是他第一次实际意义上和外国人交谈, 哪怕只是一句很简单的问候,心里面还是会有种类似忐忑的情绪,感到紧张。

好在农场的工人要比他想象之中随和很多。

对方先是愣了愣, 然后冲他露出一个夸张的, 露出雪白的牙齿的笑容, 也换成了英语。

但交流现场并不是英语听力题,很多时候, 尤其是在谈论到这匹马的情况下, 李珩对一些名词的反应根本没有那么快, 总是要慢上一会儿才能半猜半蒙地弄清对方的意思。

这匹马很快就要生小马了,对方刚刚在谈论马的性格,希望小马能更像这匹母马,更加温驯依稀呃,之前特地来借种的那匹公马。

尽管那匹公马血统同样高贵,甚至还得过许多冠军,但脾气暴躁的马照顾起来总是会很麻烦,攻击性再强一点,甚至还会袭击主人。

谢思之刚刚才被两条牧羊犬从身后偷袭过,现在后腰处还有点疼。所以,尽管少年面带茫然,试图跟上又完全没有办法跟上的样子过于可爱,他还是忍住了某种趁热打火,帮忙添油加醋的冲动,只是伸手,笑而不语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李珩用眼神询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好玩。”谢思之说,刚放下去的胳膊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二哥给你当翻译怎么样?”

“不要。”李珩义正言辞拒绝,顺便躲过他的手掌,直接跑到了谢笃之身后,“我有三哥当翻译。”

他现在对谢思之充满了浓厚的怀疑和不信任,总觉得对方主动提出来当翻译是不安好心,目的就是想故意看他出糗,然后借机嘲笑他,给自己的腰报仇。

谢思之“啧”了一声,毫不掩饰地冲他翻了个白眼。

“就知道胳膊肘往外拐。”

“才没有往外拐,我只是换了个方向。”李珩把这他口上的这顶大帽子摘下来,逻辑流畅清晰,“我回去之后要告诉妈妈你把三哥当外人,说我胳膊肘往外。”

谢思之:......

他被不轻不重噎了一下。

在谢思之的观念里,弟弟不偏向自己就是胳膊肘往外,不论对象,倒不是像少年曲解的那样,真的对谢笃之见外。

“行行行。”谢思之象征性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语气敷衍,“没有胳膊肘往外拐,是窝里横行了吧。”

李珩干脆没理他。

农场的工人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能感受出那种氛围,加上雇主之前介绍过,说他们都是她的孙子,忍不住夸奖他们感情真好,同时还有点羡慕地表示说也想和女朋友多要几个孩子。

他是独生子女,也没有什么表亲。

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就在他拍了拍母马的脑袋,从口袋里掏出胡萝卜当做奖励的时候被他自己否定了。

理由是照顾孩子要比照顾马麻烦很多,他还想和女朋友享受二人世界。

有谢笃之帮忙在旁边翻译,李珩理解得要比之前快上很多,加上储备的词汇量其实并没有他以为的那样有限,渐渐也跟上了交谈的节奏。

不过,在被问到准备给小马起什么样的名字的时候,少年还是卡住了。

之前在视频电话里他们有提到过小马的事,可他那个时候没想到自己会突然过来欧洲,只是口头答应会好好想,实际上连字典都没有翻开过。

尴尬是谢笃之帮忙化解的,他表示在他们的国度,起名是一件非常慎重仔细的事情,又举了例子——不过李珩其实没太听懂青年到底举了些什么。

哪怕谢笃之的语速相较来说慢上不少,但“象征祝福”后面的那一大段长难句还是成功把他绕得大脑有点发晕。

“是生辰八字,还有一些五行相关的理论。”谢笃之轻描淡写地开口。

李珩顿时有点理解为什么雀斑小哥看自己的目光中会突然多出尊敬,伸出大拇指夸他厉害了。

“可是我不懂,我只是......”他试图向谢笃之解释,“我本来打算查字典,或者是按八骏图给它起名字。”

对方说得那么严肃,让他有一种人如果名字起得不好,眼前的外国人可能会大失所望的感觉。

谢思之从刚刚谢笃之面不改色,表示名字在东方具有某种力量,和命运存在关系的时候就已经在忍笑了,听见幼弟这么说,一不小心,没有憋住。

“他就是唬斯利安,让他不要问这么多的,你怎么也当真了。”他一边用中文肆无忌惮地嘲笑少年,一边又迅速切换成异常流畅,语速飞快的英语,告诉在场唯一的外国人,自己刚刚想起好笑的事情。

至于是什么好笑的事——他按照谢笃之刚刚的说法,随口编了个故事。

李珩这才知道雀斑青年叫斯利安。

“难怪你妈妈跟我说你坏心眼多。”相对传统的谢奶奶听完故事,恨不得找一根拐杖敲他,“要是人家当真了怎么办。”

她倒也没有真正去拂谢思之的面子,直接说他在胡编乱造,而是相对委婉地告诉斯利安,这只是在他们国度的传说,现实中并不存在那么神奇的事情。

然而,斯利安明显对此那个故事深信不移,甚至用维京人的事迹佐证传说往往和现实存在密切的关联。

李珩又有点跟不上他还夹杂着其他语言的语速了。

“你干的好事。”

关于传说的讨论最后以谢奶奶使劲瞪了谢思之好几眼结束,她转而和斯利安谈论起马场,试图消掉对方对祖国升腾起的浓厚兴趣。

在谈论到这个话题前,李珩一直以为这个农场就是他们之前在视频电话里提到的升学礼物。

然而并不是。

谢奶奶要送给他的马场,更确切一点说是几乎什么都有,里面甚至种了麦子的大农场其实并不在本地。

而是在美洲。

那座农场是他们去年拜访谢爷爷其他兄弟的时候买的,说是打算换个昼夜相对均衡的地方定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