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夏至

沈半夏咽了口口水。

这么好看的手,夹着烟的样子都显得迷人,甚至让她不觉得二手烟呛人了。

吴政已经找了过来,在车窗外敲了敲。沈半夏吓出一身冷汗,第三次乞求:“师傅,求你快开车,我要去旭升公寓!”

前面驾驶座上的男人摁灭了烟,打开车窗让空气流通进来,不慌不忙发动了车子。

吴政被甩在后面,朝着车奔跑了好几步,指着沈半夏大声说着什么,沈半夏没听见。

她深深松口气,放松下来倚靠在座椅上。

很快发现,自己坐的好像不是普通的出租车。

而是一辆她只在杂志上看到过的,全球限量发行七辆的顶级豪车。

她又一次仔细观察了遍,可以确认这辆车的价值确实比她这条小命都要值钱。

“那个,”她发觉出不对劲,手扒着前面的座椅靠背,身体往前倾,想去看看他的脸:“司机师傅,你好像走错路了,我要去旭升公寓,是青朝路的旭升公寓。”

男人觉得荒唐似的呵笑了声。

一个单调的音节,带着魔力般往沈半夏耳朵里挠了一把。

痒意顺着她耳朵往下流窜,一路痒进心里。

“司机师傅?”那人重复了遍,紧接着,喉咙里淡嗤一声,口中吐出一个字:“行。”

这人声音也意外得好听,低沉又有磁性。

沈半夏再努力地往前探了点儿身,想看清他的脸。

但车里很黑,外面的光透不进来,一切都被昏暗吞没,她看不清楚。

“坐回去。”他突然说。

三个字说得极有压迫感。

沈半夏如被大人逮到不听话的小孩般,赶紧往后坐了回去。

“安全带系上。”他一只手扶住方向盘,淡声命令。

沈半夏乖乖系上安全带。

她刚系上,前面的男人已经把车在下个路口转弯。

她被一股惯力带得往旁边歪了歪,白皙细软的一只手啪地抬起来撑了把车窗。手心不知道什么时候濡满了汗,在窗上摸出几道指印。

车里烟味散尽,男人把车窗升起,调低冷气温度。

一路上,他都没有再说过任何话,沈半夏也没有再跟他搭讪。

米莉给她打来了电话,问她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了。

“我又碰见吴政那个疯子了。”沈半夏看向窗外,想到吴政纠缠不休的样子,身上一阵恶寒。

“他又去找你了?有病吧!你告诉他,如果他再来骚扰你,你就去报警。”

“我跟他说过,可是没有用。”

“你也是倒霉,遇到这种甩不掉的人。”米莉看了看时间,激动地说:“小半夏,再过五分钟你就要正式步入成年人的世界了,开不开心?为了庆祝这一喜事,要不要姐姐我给你找个男人,你谈个恋爱庆祝一下?”

“你留着自己享用吧。”沈半夏揉揉耳朵,不想再听她那边燥烈的音乐声响:“我先挂了,米莉姐,你玩完早点回家,别又被人骗去开房了。”

“要骗也是我骗男人,男人能骗得了我吗?”

不知道米莉又跟谁鬼混到一起去了,沈半夏隔着电话都能听见她那边火热的接吻声。

米莉一直奉承食色性也,对爱情的向往在还没发育的时候就已经破土而出,在风月场合里走惯了,二十七年来交过的男朋友能组一个足球队。

沈半夏没有打扰她,把电话挂断,无聊地看着窗外倏忽而过的路灯。

不知不觉过了零点,时间进入到新的一天。

今年的夏至到了。

没想到跟她一起迎接她十八岁生日的,会是一个陌生的出租车司机。

车子在旭升公寓前停下,沈半夏把手机拿出来:“师傅,多少钱啊?”

男人按了下中控门锁,寂静的车里啪嗒响了一声,车门被打开。

“下车。”他的声音始终很淡,带着股金属的冷硬气息。

沈半夏愣了愣:“可我还没有给您钱。”

“下车。”他不是很有耐心地重复了遍。

沈半夏被他话里的寒意激了下,没再说什么,打开车门下去。

车子很快调转方向,驶离公寓。

从外面完全看不到车里的情形,只能看到车后挂着的车牌号。

[99999]

好嚣张!

她腹诽着,目送着车子走远,回了公寓休息。

车里,段融透过后视镜看到女孩进了公寓大门,单薄瘦小的身影隐没在夜色中。

他颇觉荒唐地笑了声,在下个红绿灯处停车,降下车窗,抽出根烟叼在嘴里,手拢着火点燃。

手机响,他摁下接听。

“融爷,你人呢,刚不是还在吗?”高峰在电话里嚷:“哥几个都喝醉了,就等着你车呢。”

“我是你们司机?”

“啊?”高峰怔了下:“融爷,不是你让我们给你挡桃花,我们也不至于喝成这样啊。”

“你们是去给我挡桃花的,还是去睡姑娘的?”段融拿下嘴里的烟,口中徐徐吐出一口白雾:“行了,门口一溜出租,哪辆不能送。”

“融爷!”

“记得别上错车。”

段融挂断电话。红灯格外漫长,后面排出几十米的长龙。他把手伸出窗外掸了掸烟灰,灰白色余烬簌簌落下,烟雾顺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往上绕。

旁边一辆车的车窗降下,一名唇红齿白的二十来岁女生朝他看,在他终于扭过头两人视线对上时,女生娇羞又妩媚地笑了下。

女生在写有联系方式的卡片上落下一枚火红唇印,赶在信号灯变化前把卡片扔进他窗里。

女生的车往前开,段融捡起卡片,侧头颇无语地哼笑。发动车子几秒追上,那女生的窗还开着,他看都不看,把印着女生唇印的卡片准确无误扔回去。

女生被砸了个措手不及,卡片在扑到她脸上几秒钟后慢慢往下滑。她不可置信地发着愣,视线往前,看到那辆黑色莱肯在夜色中呼啸远去。

……

沈半夏进了家踢掉鞋,先把自己往沙发里摔。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脑子很乱。她仔细梳理了一遍,回忆起自己之所以会跟严琴认识,是因为前几天发生的一件事。

因为只是个大一学生而已,自从入职平忧事务所,她能做的无非是些打印复印、收集资料之类的琐碎小事。某天,老板武平把她叫去会议室,屋子里除了他外,还坐着一位跟严琴差不多年纪的女人。

那人叫康芸,出身豪门,往上倒三代家里也依旧是豪门,却被丈夫公司里一个普普通通的女职员戴了绿帽子。

绿了康芸的小三并不是最近才绿她的,渣男贱女早就背着她生了个女儿,女儿今年长到了十八岁,所以康芸的绿帽整整戴了十八年。事情败露后,丈夫非但没有悔过,还趁机跟不能生育的康芸离了婚,把小三扶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