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亮如白昼的灯光下, 简约清新的客厅里,梁思思自将手机还给易淮川处理这些事后,就垂着头, 抱着保温杯在一口一口喝水。

陆谦行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温声开口:“思思, 秦导的《兄妹》的本子, 你看过吗?”

梁思思侧头回视他, 平日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多了些复杂情愫。

心思重,连哥哥叫她, 她也没能完全抽神。

其实她这会不太能集中精力,但在哥哥面前,还是强打起精神,点了点头:“看了一点。”

“那你跟我说说?”看得出,哥哥的口吻中有试探。

梁思思掩下长睫, 盯着虚空沉默了会。

她怎么不懂哥哥的心思, 他看得出她现在心绪不稳, 想转移她的注意力,但又怕她不愿意, 所以语气里多了些试探。

说到底,哥哥还是不想勉强她。

小时候,这种事也不是没发生过——

那会她只是个小女孩,心性不定,又依赖哥哥,所以每次有不开心的事,哥哥一转移话题, 她就跑偏了。

只是这会,隔了十多年, 她成长了。

懂了哥哥的深意,也不再会因为一点打击就一蹶不振,自己也能调节好。

不想让哥哥担心,梁思思稍微调整了下心情,点头:“好。”

她自己也只看了小半剧本,稍微在脑海中整合了下,抬眸看陆谦行,目光变柔,嘴角还扬了点轻轻的笑意:“是个兄妹彼此扶持的故事,跟我们挺像的。”

是真的挺像的,她喜欢编剧笔下的兄妹情,那种紧紧依靠的亲情,让人觉得温暖与安心。

就像此刻,无需哥哥做什么,他在她身边,她就不觉得困难与孤单。

“哥哥和妹妹都是农村人……”梁思思将大致情节拎出来讲给陆谦行。

他们在聊天时,易淮川的视线一直落在在梁思思的身上——

她说得并不是很细致,目光低垂,安安静静的,像是回忆本子内容,又似真的陷在某段时光里。

故事慢慢从她口中出来,像一段安放在角落的时光被拿出来晾晒,有些尘土气息,但内里的温情泛着幽幽的光,叫人一看,就知道柔软动人。

易淮川从不知,梁思思安静说话时原来如此好看,跟她口中故事一样,绵柔宁静,什么都未做,却已然抓住了你的心。

这个场景,易淮川其实也看过。

那是一个傍晚,橘黄色的夕阳给半山墅的花房染上了温暖的色彩,梁思思坐在花房的秋千上,握着剧本,垂眸念词。

花房里很静,只有她一字一句念词的声音,她很投入,带着感情,连他进来都未发觉。

他没打扰她,只立在门边静静地听了会。

那时他刚结束一个很大的收购案,中间还出了些问题,以至于整整一周都没回来过。

很累,又因为习惯性失眠的关系,疲惫。

不知为何,当事情结束那一瞬间,他哪里都不想去,就想回半山墅看看她。

那时,他以为是因为她身上的味道可以助他入眠。

而回来后,他发现,无需靠近,只静静凝望着她,内心里所有的浮躁便凭空消失了。

她活得很简单,爱着一个人,做一份喜欢的工作,一天一天重复度过。

或许她会有心烦或者伤心的时刻,但在他面前,她从来都是欣喜和愉悦的,他喜欢她的简单,因为那份简单会感染他。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发现立在门边的他,原本平静的眸子里立马盛满惊喜。

“你回来了!”

她从秋千上起身,朝他走来,白色的裙摆在花丛中飘过,唇红齿白的她像落入人间的精灵。

“在看什么?”他看向站在他面前的女孩,问。

梁思思冲他笑了笑,纯洁干净,答案也很简单:“一个爱情故事。”

他在看什么,其实他并不关心,但不知为何,那一刻,他忽然觉得她看得那个本子,一定是个幸福的好故事。

那是他第一次,萌生了只要她不跟国外联系,他可以跟她结婚的想法。

“……后面我还没看。”

梁思思的故事讲完了,易淮川从记忆里回神。

“怪不得你想接这部戏。”陆谦行看她,目光跟语气一样温柔。

梁思思回陆谦行一个清浅的笑意:“我喜欢这个故事。”

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视,浅笑,眼里有彼此才懂的故事和感情。

他们一来一回,仿佛自带屏障,外人根本融不进去。

梁思思连余光都未给他一分,再也没了当初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境况。

她所有的情绪,连那份欣喜与愉悦都转给了另一个男人,她亲昵地喊他“哥”,他们有他不知道的交集和情感。

陆谦行与梁思思的一切,他完全不知。

他甚至不知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在他之前?

那在她视他如命的日子里,她为何从未跟他提过?所以……陆谦行是她深藏在心中的秘密,任何人都不给窥探吗?

易淮川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心里除了酸楚,更多的嫉妒。

是的,嫉妒,他从不知骄傲如他,有一天也会冒出这种令他不齿的情绪。

他明明白白感受到,他在嫉妒陆谦行。

嫉妒陆谦行比他更早走进梁思思的生命,嫉妒他跟她有着如此亲密亲昵的关系,嫉妒梁思思即便是他未婚妻时,也将陆谦行装在心里。

连他都不给看。

这是怎样隐秘又深刻的感情?比对当初的他还强烈吗?!

这种嫉妒在易淮川心底发酵,越演越烈,横冲直撞,叫他引以为豪的自制力一点一点瓦解,马上就要分崩离析。

以至于,他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

他们的亲密举动,每一次都像一把锋利的刀,直插他的心尖,快狠准。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面对伤害,毫无还手之力。

因为拔刀的,是梁思思。

——是他不想承认,却还是越来越深刻认知,他就是对她动了心的女人。

易淮川闭了闭眼,强压心中那团火,起身离开。

他什么都未说,连个道别都没有,转身走了。

走廊里的灯亮着,照着空无一人的走廊,易淮川快步向前,像是一刻也忍受不了那间屋子。

直至走到电梯旁,他单手取下眼镜,又闭了闭眼。

心里很堵,更痛。

横冲直撞的情绪像漫过了警戒线的水,马上就要倾泻而出。

脑海里一帧一帧闪过的,全是梁思思与陆谦行亲密互动的场景——

她为他下厨,宁愿自己受伤也舍不得丢下那盘鱼;他为她守护,宁愿得罪他跟秦导也懒得给个好态度。

他们的感情……

易淮川别开头,不想再想,但思绪不受控,一点一点朝他根本不想知道的方向前进着。

那些想法在他脑海里叫嚣着,它们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