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陆谦行的问题, 让梁思思愣了下。

她要去看易淮川吗?

其实她能想象易淮川此时的心情,毕竟同样的事,她曾不止一次经历过。

——痛苦、迷茫、悲凉, 最重要的是孤单。

那种觉得世界之大,再也没有归属的空虚与落寞, 才最难熬。

她甚至能明白为何易淮川这条短信不是昨晚, 而是今早来的。

因为他短暂的脆弱不会给任何人看。

而能给人看的他, 早就用超强的自愈能力调整好了状态,又恢复了他往日冰冷无情的模样。

“不用。”梁思思垂头, 轻轻给出否定答案,随后如释然了一般,收起手机起身,喊陆谦行,“走吧, 去拍戏。”

陆谦行微微拳在身侧的手, 像他心中紧绷的弦松了, 他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应道:“好。”

一路往外走, 陆谦行的目光始终聚焦在梁思思身上。

他关注着她的每一秒的神情,怕她在硬撑。

但很意外的,梁思思没有,她有条不紊地工作,如往常一样入戏、拍戏、下戏,专业、认真、高效,高水准发挥着演技。

一天、两天, 最后连秦导都得知易家老爷子去世的消息时,她也从未提过一句要去晏城的话。

易淮川的那条短息, 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微信界面没有任何变化,易淮川的目光沉了沉,随后他收起手机,从柜子里拿出猫草饼干往屋内走。

“合合。”他唤了声。

没有回应。

易淮川没犹豫,直接去了花房,果然小东西正在里面跟一株草玩得开心。

他立在花房门口,静静望着它,再次喊了声:“合合。”

合合的两只前爪不停地在草叶子上扒拉,上上下下,自娱自乐,没理他。

易淮川往前走了两步,蹲下来,将猫草饼干倒在花房的猫碗里。

闻着味,合合终于停止了扒草叶子的行为,跑过来品味美食。

易淮川让了让,给小东西腾出空间。

“我要去找她了。”他望着小东西,轻轻道,“这两天你跟阿姨待在家。”

“喵~”

合合吃得欢乐,叫了声,不知是否回应。

易淮川起身,将剩余的猫草饼干放回原处,又扫了眼微信界面。

最新的两条都是他发的——

【今天回晏城有事。】

【爷爷去了,昨天晚上九点,走得很安详。】

如当初梁思思复制粘贴,问他今晚回不回来一样,没有回应。

原来等在意的人回信息,是这样的体验——

心里时刻记挂着,盼望着她回,哪怕一个标点、一个表情。没等到会失落,安慰自己她在忙,最终发现她就是不会回了,心里会空落落的。

这种空虚,是其他任何东西都填不满的,只有那个人,她才可以。

为什么不回,因为不在乎。

易淮川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长长的一串,再往上,还是长长的一串。

都是梁思思给他的问句,像她的自言自语。

当初,他从不知这简简单单的文字中,蕴藏着如此多的心情与心意。

所以他以浪费时间为由,从不回复,并不以为意。

如今,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他才深知自己多混蛋。

他的自以为是,每一下都踩在梁思思失望难过的点上,直至她彻底心冷。

在南城那会,秦传明跟他说道歉要用真心,追人也要用真心。那时,他还并不能完全理解其中的含义,这会他才算真真切切地懂了。

思及此,他没再等,拨通了梁思思的电话。

梁思思是在中场休息时,看到这通电话的。乍见来电提醒的名字,她诧异了下,微微停顿后,划开了接听键。

“思思。”易淮川喊她,语气低沉却平缓,不似往日冷凝,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他的威严与气势。

像是刻意有所收敛。

梁思思站在片场,望着远处的青山,没出声。

山风徐徐而来,吹在听筒里,发出呼啸的声响,像哗哗流淌的时光。

“爷爷走得时候说不办丧礼,将他的骨灰撒在海里就好,你要一起吗?”他的问话夹杂在风里,听得不是很真切,不知是否错觉,他的语气好似除了请求,还有一丝小心翼翼。

梁思思轻轻眨了下眼睛,长而密的睫毛下去又上来,她清澈的眸子平静温和,没什么情绪波动。

“好。”她答。

简简单单,干干净净,没有扭捏拿乔,也没有故弄玄虚。

电话那头的易淮川默了下才反应过来:“明天早上八点,我来接你。”

听到易淮川问她要不要参与爷爷的海葬,她没什么反应,反倒是他提前告知她时间和出行方向,让她微微诧异了下。

印象中,易淮川一向我行我素,做什么不会告诉她,更遑论提前打招呼。

那四年,他们屈指可数的同行,大概就是在爷爷的强压下,他带她去旅行。

说是旅行,他不过换了个城市出差,而她在酒店周边逛逛罢了。

即便这样,她也没有享受过被提前告知的待遇。

还是那天早上,司机忽然来接她,说易淮川要带她去安城。

她临时请假,急急忙忙收拾行李,慌张又无措,抵达机场时,差点错过航班。

没敢抱怨,只是在登机后,她好言好语商量:“下次,能不能提前通知我?”

那时,易淮川坐在位置上翻着一本财经杂志,闻言头也没抬,理所当然地回:“临时决定的。”

自那以后,易淮川改没改那个习惯,她不知道,因为他们也没再一起同行去外地过。

反倒是她,养成了在家收拾一个备用行李箱的习惯,里面装着几套换洗衣服加证件,想走,随时可以走。

本来是为易淮川临时通知她准备的,最终成了她离开半山墅时带走的唯一物件。

有时候她在想,或许冥冥之中注定,有些事必定结局如此。

*

翌日上午八点,没有迟一分,也没有早一分,门铃响了。

梁思思开门。

一身黑色休闲西装的易淮川立在门口,除了眼底有一层薄薄的黑青外,看不出任何异常,一如往日般矜贵俊朗。

不,还是有一点不同的。

他的气质有了改变,往日岑冷强势的气压收敛了,现在整个人更沉着稳重。

“思思。”

他看着她,唤她。

梁思思点头,出门、关门,示意前方的路,淡淡道:“走吧。”

她在前面走,易淮川跟在她身后,静默无言。

这种场景从未有过——

以往都是易淮川在前,她尾随在后,像那些年她追逐他的时光,拼命向前,也不过是想拥有一个跟他并肩而行的机会。

现在两人突然换了位置,梁思思有一丝不习惯。

不过她也没太在意,跟易淮川一起下电梯,去停车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