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返回青木县城的路上,陈既的车上多了一个女人,颂雅芝。

颂雅芝很不好意思,态度很谦和:“我是被接过来的,当时也没想怎么回去这件事,麻烦你了啊既哥。”

陈既没说话,常蔓说了句:“你认识陈既的时候,他就叫陈既了吗?”

颂雅芝知道她的意思:“你想问后来改成乐渊的事吧?”说着问了陈既一声:“既哥这件事可以说吗?”

常蔓笑了。

陈既没答,颂雅芝也不尴尬,笑了下:“那还是不说了吧?”

常蔓胳膊肘撑在大腿上,手托住下巴,抬头看她:“那说说你老公?”

“也没什么好说的,这回来青木之前就已经离了。”

常蔓很想得开似的:“没事,下一个更好,男人而已,遍地都是。”

颂雅芝摇头:“累了,不想为男人活了,后边几年为自己。”

常蔓笑了笑,不再说话。

晚上十一点多回到城区,颂雅芝指路去往KTV,陈既却回了旅馆,她急切地说:“唐总他们都等着呢,我不把你带过去,不好交代。”

陈既没回应,只对琮玉说:“回去睡觉。”

琮玉皱眉:“你要去吗?”

陈既没答。

琮玉不干:“那我也去。”

“别废话,下车。”

“下了车我就出去喝酒。”琮玉不看他,假装不在意他的反应:“喝一宿。”

陈既定睛看了琮玉半分钟,常蔓和颂雅芝都知道突然的沉默是陈既发火的前兆,琮玉还是死亦何惧的样子。

又过了半分钟,车里的气氛已经因为陈既阴森的眼神瞬移到南北极,裹了一身风雪。

但他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发动了车。

琮玉下巴微扬,很得意。

得意之后是清醒。

本来,她见到新娘受伤的脸,意识到陈既的“没你漂亮”不是在夸她,还有些心堵,甚至已经做好失眠的准备了,谁知道陈既又对她妥协了。

她心堵的状况得到缓解。

缓解过后,又陷入不安。

常蔓和颂雅芝已经不说话了,车内弥漫着酒气,她闻着,看向窗外,渐渐地,也有些上头了。

感情被拉扯是一件令人很不好消化的事,她以前以为,智者入爱河,也是智者,现在她发现,爱情不会让智者降智,但会让人难过。

人在难过的时候,会故意跟理智唱反调,做出错误的选择。

她略浅薄的总结,这个世上根本没有恋爱脑,有的只是爱得多与少。

那她明明知道陈既不喜欢她,还坚持试探、过招,是爱得太多了吗?

她没有回答自己这个问题,只是打开了一点车窗,吹了吹雪域高原的刺骨冷风。当她的呼吸凝结成冰,她想,需要用冷风来让自己冷静,本身就是一种爱得太多的表现吧?

车窗照出陈既卓越的侧脸,万中无一的骨相下,偏偏一副铁石心肠。

她真的不想当他眼里的孩子,她讨厌孩子这个尴尬的身份。

KTV在城中心,在地下,大厅很有一种沙漠酒馆的感觉,但包厢里又很普通了。

唐总订了一个大包,早跟良生集团的几个不同职能的负责人唱嗨了,陈既一进门,有人拿着话筒大叫了一声,接着三两人凑上来,把他拉到了卡座旁。

颂雅芝领着常蔓和琮玉去了女人堆里。

她给两人介绍:“都是咱们集团的人,这我们评估师,这是化验员,这是检验师……”

常蔓大方地跟她们聊到了一起,琮玉只点了下头,眼睛就投向了播放着MV的显示屏。

接下来是一片混乱,鬼哭狼嚎的歌喉,劝命一样的劝酒,互摸着腰和大腿的男女。

陈既被灌了很多酒,琮玉都看见了,她也趁他不注意,喝了一杯半。

不知道谁提议,要玩酒桌游戏,得到了一致认同,几个男人把桌子搬到一起,又跟包厢经理要了几把椅子。

“咱这样,排着说,被说中的人喝酒。给你们举个例子,比如我,我说我喜欢男人,那咱们在场谁喜欢男人谁喝。”

“那不行,你要是这么玩儿,那等会儿没幸免的,都得醉了。”

“改良一下。”

“游戏玩儿的就是一个刺激,等会儿跟KTV说帮咱们代驾,反正明儿也没事,既哥又来了,都多少年不来了,玩玩呗。”

“行吧行吧。”

“那咱们要是奔着刺激来,那就再刺激点,不想喝酒,可以,但要说一个别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来嘛,谁怕谁啊!别怂啊都!”

他们又闹起来了,琮玉还以为这种喝多了耍的酒疯是青春期限定,是她偏见了,无论是哪个年龄阶段,酒桌游戏都是酒局的伴侣。

有男人看到了琮玉:“这小美女谁带来的?”

所有人看向琮玉,唯独常蔓看向陈既。

陈既说:“她不玩。”

一群人互相对视,有人喝多了,胆大地问:“她是谁啊乐哥?”说完拍脑袋:“哎呦瞧我这记性,应该叫既哥了,咱哥以前是中队长!”

陈既从来不答这个问题,琮玉已经想象到他用沉默糊弄过去的局面了,他忽然说:“战友女儿。”

没人再开玩笑了。

只有琮玉心猛跳,比山还高的难过坠落下来,小小身板忽而摇摇欲坠。

只是战友的女儿。

感情又在拉扯她,一颗心被硬拽了几百回,一条条鲜血淋漓的伤口,在她看起来平静的表情下,把她的感觉神经一一侵占,让她除了疼,再没别的感受。

好疼啊。

战友的女儿真的好疼啊。

她不想再看他了,头低了下去。

他们的游戏已经开始了,酒过三巡,甚至有人借着游戏表白,亲了喜欢的人的脸颊,而琮玉还在守着心里一堆破烂,默默舔舐边缘的口子。

真他妈多啊,舔不过来。

她端起酒杯,想用酒精麻痹自己,却被刽子手摁住了手腕,她看到那枚小月亮,眼泪掉下来,像一捧珠子落了地。

要强如她立刻甩开他的手,眼泪没砸在他手背,死不抬头的行为也隐瞒了眼角泪光。

她把酒喝了,搬着椅子坐进人群:“我也玩儿!”

大伙儿都看过去,有人提醒她:“可是要喝酒的哦。”

琮玉倒了半杯,干了,杯子倒过来,一滴不剩,歪着头很像个小混混:“酒而已,谁不会?咱们也是在工体几个店混过很多年的。”

“哟,小美女北京来的?巧了不是,我也在北京胡同子里待了很多年。”

“这我作证,老何开过咖啡馆,鼓捣过料理店。”

老何又说:“咱们应该早点认识,有这么漂亮的红颜知己,我那些个买卖肯定不至于这么快就倒闭!”

“又开始了!姓何的你怎么这么骚啊,看见美女就走不动道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