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第2/2页)

琮玉双手拄在了桌面,很干净,想来阿姨没有听沈经赋的话。

他们以前是住在竹园的,过年才会来孔安苑,孔安苑是花园别墅,地方大,环境好,估计是张婧一哄沈经赋挪了窝。

沈经赋很刻薄,但又实在心软,他或许对张婧一没感情,但会记得是他把她从乡下地方带到了玉渊潭,会给她漂亮的衣服和好吃的蛋糕。

但张婧一不会记得他好,因为他嘴坏,特坏。

“柯霄下午来过了,他让你给他打电话。他说给你打,手机没通。”阿姨打断了琮玉没始没终的乱绪。

“好。”

“那我去做饭了,做你爱吃的,不管那老头。”阿姨要琮玉把奶喝完:“快喝了。”

琮玉喝完,正要抹嘴,阿姨伸手给她擦了擦嘴角,笑眼末端是一条长又深的皱纹:“丫头是不是长个儿了?”

长了一点吧,没量过。

阿姨拿来皮尺,给琮玉量了量,惊住了:“这多半年,长了这么多吗?”

阿姨没等琮玉说话,又自作主张地量了量琮玉的胸围,眉毛挑得很高:“丫头是真的长大了,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琮玉没说话。

阿姨收起皮尺:“再过两年就要谈恋爱、结婚了,这日子还真是快呢。”说完话,端着茶盘子下楼去了。

琮玉靠在桌沿,看着正对着她的一幅丙烯画。

谈恋爱,结婚,这应该是跟她无关的词。

世上不会有第二个李胜素,她永远是琮玉,世上也不会有第二个陈既,她谈什么恋爱?

没有陈既,那就干事业吧。

也许过两年,也许她会把他忘记,到时候是做赚钱的机器,还是找个男人谈一谈,看那时候的心态吧。

她佯装云淡风轻地规划自己,其实每想到陈既,猛烈心跳的余震总是自心口延伸出去。

也就半年,她已经要用一生去疗愈了吗?

她又有些眼酸,赶紧逼自己打住,慌里慌张地拿出手机,充电,给柯霄回了电话。

柯霄是沈经赋的外甥,职业是一名律师,沈经赋膝下无子,很多事都是他在帮忙打理,琮玉复学需要家长办理手续,沈经赋岁数大了,这个任务自然落到了柯霄肩膀。

“我给你问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学校?”

“越快越好。”

“要求还挺高,你以为你们家厨房,想走就走,想去就去。”

“你要是办不了,我找别人了。”

“少激将我。”柯霄看了琮玉七年,早知道她是个一肚子坏水、满脑子主意的鬼人精,说:“你得留级一年,从高二开始上,不然也不要你了,除非你去混,混个高中毕业证。”

“我补习不行?”

“你有那毅力?”

琮玉没什么不能有的,练功多年,褪了何止一层皮,只要结果是她盼望的,她不在乎过程付出多少。

她没说话,柯霄却知道了她的答案,问了跟沈经赋一样的问题:“受欺负了?”

“没有。”

琮玉没嘴硬,是她不觉得有些伤害是在受欺负。

如果这世上所有事都能贴上对错的标签,那又是基于谁的对,谁的错?

没有道德问题的一段关系里,受不受伤,受多少伤,都是自己默许的。

分开就分开,反正这个世上有那么多爱而不得。

柯霄在电话那头有些无力:“如果你同学还是孤立你,怎么办?”

“随他们便。”

柯霄沉默了一会儿,不说别的了,也挂了电话。

琮玉放下手机,坐了下来。

琮玉休学就是因为校园暴力,她性格不合群,不合群自然要被孤立,要被编造谣言。

她无所谓,沈经赋勃然大怒,非让她回家,还找人到家里来教她知识。

只是半吊子的老师不怀好意,看向琮玉的眼神里,都是脏东西。

沈经赋那段时间身体不好,怕这怕那,怕自己一身本事没有传承,怕衣钵烂在身上,无疾而终,于是惶惶不可终日,变本加厉地逼琮玉突破自己。

琮玉倔强到愿意用生命去证明一个道理,所以在所有事都不如意时,偏执地认为这世上的一切都在针对她,背上包,前往了甘西。

她确实想知道陆岱川是怎么死的,但也确实感觉到被这个世界抛弃了。

后来。

陈既给了她栖息之所,然后又亲自夺回去了。

再后来,没有了。

她回到她的轨道,变成一个“正常人”,以后她还是会去弄清楚陆岱川牺牲的真相,只不过下一次的计划里,没有陈既的出场了。

野人而已,要不到就不要了。

倏忽,琮玉感觉脸上一股凉意,伸手一抹,手心在灯光下,像夜晚公园的湖面,铺满了碎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