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陈既上车后,琮玉的电话已经挂了,她什么也没说,重新发动了车。

再上路,距离目的地只有五公里了,穿过几个红绿灯,琮玉把车开进一个高档小区。停在一栋楼前,她往外看了一眼:“你家?”

“嗯。”

“不找爆破了?”

陈既没说话,下了车,靠在一楼大厅门外的方柱围栏。

琮玉也下了车。

陈既想抽烟,抽烟会让他发懵的脑袋清醒。

琮玉看他不着急上楼,也不着急找狗,那她也无所谓,靠在车头,也点了根烟。

陈既很累似的,改坐在方柱旁边那个球形的石墩,半晌,终于说:“爆破不乱跑,找不到就是回家了。”

琮玉看过去,六分醉意下他唇角比平常柔和,眼神也没平常冷漠。

“都已经把我骗过来了,为什么不等上了楼再说。”

陈既没说话。

琮玉走过去,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比她宽很多的肩膀,曾搂过不知道多少次的脖子,刚才那通电话里,拳击教练的声音又飘进耳朵。

……

“我本来不认识,是那时候他找到我,让我教你。除了你给的学费,他另外给了我一份,希望我尽心点,再就是你演出的时候,给你送一束花。

“开始我是不同意的,他也不说你们什么关系,后来我发现他也没别的目的,就答应了。

“我也是有点恻隐之心吧。

“他总来拳馆,却一回都不见你,你演出、比赛,各种时候,其实他有无数次机会站在你面前,但他都没有,都站在角落。

“怎么说呢。

“这三年在你不知道的地方,你的荣辱好坏,他都没缺席。

“之前我问过他,为什么不见你,他没说。

“他就好像只是希望你变得厉害,过得好。所以我就想,是不是你以前出过什么意外,受过什么伤。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如果不是你受过伤这个原因,我不是很能理解,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让你有自保能力。

“哦对了,女子业余赛第二名找人打假赛的事,是他把证据递给评委的。

“本来是件好事,馆里都挺开心的,他却魂不守舍的。

“我跟他不算熟悉,但也没在他身上看到过这种明显的魂不守舍的状态。

“就是在你贺年演出的第二天。

“那天我有事没去,花也没给你送。当然一直以来都是他送你的,只不过以我的名义。

“很抱歉一直瞒着你,我也确实想过告诉你,但实在不想辜负他的良苦用心。

“我不知道他这么照顾你是出于什么感情,但这样的人,我活了三十几年,没见过第二个。

“他真在乎你,比你师父强多了。

“你师父可能会要你艳绝京城、流芳千古什么的,他看起来只要你平安。

“但你应该也挺糟心的,因为他心里都是你,却死活不要告诉你。”

……

琮玉就站在风里,风很凶,但比陈既诚实,也比他勇敢,它爱一个人就从占有她开始,说穿透就穿透,陈既不是,陈既是个大菩萨,是个大傻逼。

他还要抽烟,又点燃一根。

她从他手指间把那一盏火光夺过来,替他抽了一口。

他皱眉,还用以前的口吻:“好的不学学这个。”

琮玉又从他口袋里把他手机掏出来,解开屏幕,找到音乐播放器,点开听歌排行,看到“保留”这首歌听了两万次,她的心顿时像是被什么猛然抽走氧气。

剧烈的疼,强烈的窒息,让她一下就支撑不住冷风的锉磨了。

她这三年唯一发过的一条朋友圈就是“保留”这首歌。

她又打开他的微信,原来他变成横杠是清空了朋友圈,只有一条,发了一个句号,还设置了自己可见。

再搜她的号码,看到自己安然待在他的好友列表,她一下子仰头,却还是没阻止眼泪,被狡猾的两滴从眼角滑落,滚进两鬓的头发里。

她以为他把她微信删了……

她以为……

她再看向陈既的时候,神情已经恢复如常,脸上的泪她也看似从容地用指腹抹掉。

她又问他:“都到楼下了,为什么不等我上楼再告诉我爆破没丢,可能就在家里?”

陈既靠在方柱,酒精不会让他醉,但会让他累,他眼皮重,索性闭上眼:“我不骗你。”

琮玉疼:“你装什么?送我走的不是你?我那么求你,你心软了吗?”

“没有。”

“那你又追到北京干什么?”

陈既睁开了眼,盯住地面,声音不飘了,回到平常那样:“不放心。”

送你走时,就再没想过任何可能,但你太小了,那里没你的亲人,我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待你好。

我有一点不放心。

贺年演出的庆功会,走廊尽头的卫生间,你吻着我喊别人的名字,我知道你要重新开始了,下定决心最后一次靠近。

可是,你回来了。

回了西北。

我就想,是不是还有机会。

你现在可以保护自己了,是不是还能有机会。

我想屈服于欲望一回。

就做你手边的人。

不做陈既。

琮玉很疼:“不放心什么?”

“不放心你。”

琮玉抬手就是一巴掌,掴在陈既的左脸,清脆一声,刺破了长空。

陈既接受。

下一秒,琮玉捧住他的脸,吻住他的唇。

陈既停顿数秒,渐渐回应。

琮玉垮坐在他腿上,捧着他脸的手慢慢往后伸,十指穿过他发根,把这个吻再加深一些,把那一截早肖想的舌头打劫。

两年,她几乎要骗自己骗成功了,可是,骗的本质就是说,忘了他是假的。

她根本不止想搞他,想圆一场少女的梦,她还想牵着他手走过下一阶段、下下阶段的路程。

贺年演出那一次,陈既穿着西装、带着花去看她了,他们重逢在庆功会会所的卫生间。

他太俊,她实在没忍住,亲了他的嘴,却故意喊了别人的名。

她把这一切归给一个成年女性偶尔对接吻、欢爱的需求。

还逼自己承认,她是对帅哥没有抵抗力,不是因为他是陈既,更不是说对他还有感情。

但她明明能跟约好的人到西塔坡再见面,却还是来到甘西。无非是想知道陈既去北京是不是代表他后悔了,是不是想她了……

只是陈既嘴很硬,他强吻她、保护她,就是不说心里话。

状元门出来,她口是心非的怨怼一一砸向他,他也还是淡漠。

她被熬得心灰意冷,险些放弃,却又在不久前知道,原来他不止在她贺年演出时去了北京,他一直都有去,年年去……

他就站在她不知道的地方看着她……

难怪他再见她一点都不惊讶她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