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竞赛地点在沿江区, 虽然没有出市,但是临近郊区,已经和出市差不多了。张恩仪经常打趣, 沿江区到市中心的时间, 和从市中心出发去杭城的时间简直是一模一样的。

提早出发看场地加比赛, 陈觉非算来要在那里待将近一个星期。

于真意盯着自己的物理卷子, 叹了口气,从倒数第三题开始她就只能解出第一个小题了。

如果陈觉非进了决赛, 他就有资格进入国家集训队选拔,国集选手可以保送清北。

于真意知道陈觉非是有这个实力的。

她莫名又想起那天陈觉非带着玩笑的一句他会养她。那时的她是什么反应呢?

气急败坏地哼了声:“我们新时代杰出女性才不要别人养呢!”

陈觉非从容接话:“那你养养我?”

她红着耳根, 打掉他正在转的篮球, 篮球在地上弹了两下,又向前滚。陈觉非弯身,垂下的手背上骨节微突,蓄着力的手抓着球捡起, 圈在臂弯里:“小朋友都是说不过就动手的。”

于真意没再回话, 恰好救人一命的上课铃响起,她夹着尾巴溜上楼梯,只能听到后头传来的含着清朗笑意的声音:“小气哎。”

于真意站在二楼楼梯口拐角处, 好像距离远了,心跳的节奏就慢了下来。

她一脸正气凛然不吃嗟来之食的模样冲下面喊:“谁小气了?我们做人要凭自己的双手和本事吃饭!”

下一个班级的学生正成群结队地下楼去上体育课, 攒动的脑袋从两人的视线中纷乱穿过。旁人看见两人隔着一层楼梯遥遥对话,都投来好奇目光, 其中有几个学生和陈觉非同属一个竞赛队,简单和他打了声招呼。

男生奇怪:“你站在这儿干嘛?”

陈觉非抬眸看了于真意一眼:“不敢上。”

“为什么?”

“我——”

自知陈觉非嘴里没什么好话, 于真意捂着滚烫的耳朵, 跺跺脚, 在他要开口之前再次发声:“赶紧上来!别在外面丢人!”

陈觉非挑眉,把剩下的话咽进肚子里,拍拍男生肩膀,丢下一句走了,而后晃悠着步子走上来,跟在她身后,篮球轻轻敲了敲她的肩胛骨,压低声音道:“看,多听你话。”

耳朵更烫了,太阳穴跟着跳动起来。

思绪回笼,于真意继续盯着卷子发愣,题目还是那道题目,心境却不再是那个心境。

莫名的想法就是在此刻横生。

好想和他上一个大学,和他接着延续这样普通又不普通的日子。

·

于岳民最近在参与一个新项目,要出差去桃岛,钱敏不放心他,要跟着去。

于真意对此表示不解,于岳民这么大个人了,能有什么不放心的?钱敏不如关心关心她的女儿吧。

一瞬间,家里就只剩于真意和爷爷了。

“真真,陈陈也不在,爸爸妈妈也不在,你们学校附近又刚出了这种变态,你要小心一点。”于岳民嘱咐。

于真意倒是不在意:“我们学校都处理好了,不会有事的。”

钱敏还是不放心:“你要不要让爷爷去接你?”

听到这个,于真意赶紧拒绝:“妈,真的不用了。你们再不走,冬天都要来了。”

钱敏和于岳民相视一眼,只能作罢,没再多说。

周一一早,于真意换好校服出门的时候正巧碰见爷爷。

他坐在门口,看见于真意就起身:“真真,晚上爷爷来接你吧?”

“我......”于真意抿了抿唇,“爷爷,我可以一个人去上学的,也可以一个人放学的。”

爷爷没再多说,于真意匆匆走出鸳鸯巷。

于真意的确害怕再遇到那个露阴癖,她嘴上说着害怕,心里却慌得不行,所以特地和岑柯请假,希望自己可以在下午上完课之后就回家。

岑柯考虑到她的情况,同意了,并表示如果班里有女生想要提早回家也可以回去。

于真意欣喜万分,她和张恩仪在校门口道别之后正要往学院路的方向走,突然就看见了前面不远处,站在人群中的爷爷。他推着老式自行车,夹杂在一众私家车之间,有些格格不入,以至于于真意一眼就能够看见。

爷爷也看见了于真意,他冲她招手。

爷爷还是来了。

于真意抿了抿唇,正要走过去,突然听见周围几个男生女生的交谈。

他们没有穿师大附中的校服,松松垮垮的外套上印着的是隔壁不远处职高的校服logo。

“看那老头。”

“居然是家人老人来接。”

“这个车好老,那个老人也有点凶。”

“啧啧,对了,你哥怎么还不出来?”

几个人在一旁肆无忌惮地交谈着,说话刻薄刁钻,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说话声音是否太过响亮会被别人听到。

于真意想,她现在应该做的是走过去告诉他们,自己的爷爷不是他们口中这样的人,怎么可以就以别人的外观来武断地断定对方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可是她的脚步定在原地,地上的杂草触碰着她的脚踝,像是扣上了层层脚链和枷锁。

她心虚地发现,自己一直以来好像也是这么认为的。

因为爷爷长得凶,所以她不敢靠近,也不敢和爷爷走在一起。

因为爷爷穿着朴素,所以不希望路人会将她和爷爷联系在一起,也不希望别人认为自己是他的孙女。

因为爷爷骑着老式自行车,所以她不想坐那辆车,她宁可走路。

爷爷又朝自己挥了挥手。

“那老头在朝谁挥手啊?”旁边那个男生吊儿郎当地说。

“不知道哎。”

原本话题就这样过去了,可是几个职高的学生来了兴趣,在一旁打量着。

于真意紧紧拽着书包带子,诡异的想法作祟。她不停地咽着口水,然后低下头,匆匆往学院路的方向走。

爷爷一愣,笑容收敛了些。

他推着自行车,也往学院路的方向走,始终和于真意保持着十米开外的距离。

走过鸳鸯巷,于真意听见轮胎滚动,摩挲过地上石子的声音,来往的人和爷爷打招呼,于真意脚步顿在原地,她深呼一口气,回头,看着爷爷,声音如蚊蚋:“爷爷,我......”

爷爷对上她清凌凌的目光,自然地笑着:“真真,你是不是没看到爷爷,怪我,刚刚没叫你。”

于真意喉咙一哽。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情绪,石头堵在胸口,眼里有些酸涩。

银月将明未明,照得厚厚的云层也透灰。

于真意点开和陈觉非的聊天界面,他这几天可能忙着复习和做题,两人的对话还停留在他去沿江区那一天。

于真意让他给自己带沿江区最有名的那家糯米糕团。

陈觉非回:想得美。

她想和陈觉非说自己今天做错事情了,可是长篇大论在对话框里已经打好了,最后还是删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