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何西沅推开教室门, 耳边听到头顶传来的异动,皱眉动作迅捷的退让开来,他以为是什么坚硬的物体, 不想却是一桶水, 哪怕他后退得极快,哗啦一声,还是眨眼间湿了半具身体,就连面部也没有幸免于难。

教室里传出一阵笑声。

知道这是又一场针对,他抿紧唇瓣,直勾勾看向了那群靠在窗边看他笑话的权贵子弟们。笑完之后,站在中央的将军之子崔云齐看向坐在角落里低头沉默不语的学生, 摇头用一种惋惜却又不掩恶意的语气道:“钱冰你怎么做事的,让你放个水桶,你怎么给放到门上去了?看把我们的第一名给淋成这样, 像落汤鸡似的。”

钱冰, 听到这个名字,何西沅不敢相信地看了过去, 被他注视着的学生,身体轻轻一颤, 却始终不肯抬起头来。

钱冰是何西沅进入帝国军事学院分配的室友, 两人志气相投,何西沅因为拒绝崔云齐的拉拢而被报复时,钱冰也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远离他,而是继续和他交好,就连权贵子弟忽然兴起压迫低等公民之风时, 钱冰和他一样, 不曾低下过头颅。本以为两人会一直这样下去, 不想才几日时间,对方就沦为崔云齐的附庸。

崔云齐实在很喜欢看到何西沅这样的神情,下等人就应该有下等人的卑微姿态,弄出一副宁折不弯的志气给谁看?他看了眼落在地上后摔碎的水桶残片,还有那堆积在地面上的水液,责怪钱冰道:“都怪你,现在把地下弄脏成这样,还不快去拖干净,不然待会儿被老师看见了怎么办?”

以前面对权贵学生们吩咐不屑一顾的人,此刻抖抖索索站起身来,提着拖把和水桶来到何西沅面前,去拖那些地上的余水。

何西沅心中说不出的失望,他刚想质问钱冰为什么会妥协,却在下一刻看见对方滴落在地上水液中的泪水,以及还有手臂上的伤痕,明悟了什么似的,一下生出愤慨之心的朝那些权贵学生看去。

被他这样又怒又冷的注视着,以崔云齐带头的权贵子弟们反而笑得更欢快了,崔云齐摊着肩膀作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无辜神情:“你怎么这样看我们,西沅,又不是我们放的水,是你室友放的啊。”

“不过你这么生气,我们也有点害怕,不然这样,我们让钱冰给你道歉?”以商量的口气说完这句话,他蔑视的看着低头拖地的钱冰,漫不经心的命令道:“钱冰,还不快点跪下去给我们的西沅道歉,毕竟你把人家衣服弄湿了,西沅是以帝国军事学院公考第一名的成绩考进来的,却只有一套帝国军事学院的校服,唯一一套给弄脏了,你让他怎么办?”

钱冰紧紧攥着拖把,可他已经没有反抗的勇气,这些权贵学生们昨天将他带走,用比他更高等级的Alpha信息素想要摧毁他的信息源,他好不容易才靠考进帝国军事学院,如果成为一个废物的话,就什么都毁了。

羞耻心与自尊心在未来的前途下变得无关紧要,他松开握着拖把的手,就要朝何西沅跪下去,何西沅抓住他的手想要阻止,他却固执挣脱开,然后跪在地上,死死低着头不想让何西沅看见自己的脸说了句:“对不起。”

本应该说完这句话就结束,然而他如今这样的遭遇不免拜何西沅所赐,只因为他和何西沅靠得近,而何西沅不肯对他们低头,他们难以对分化等级高得离谱的何西沅动手,就让他承担了原本应该发生在何西沅身上的事。自己差一点就因为何西沅成为了一个废人,在这样的念头催动下,明知何西沅无辜的钱冰,生出了不可言说的恶意。

“我不该把水桶放在教室门头顶,淋到了你第一名的身躯。”这带着恶意讥讽的话,令何西沅当场愣在原地,以一种看陌生人的目光望着他。

被钱冰这一句话取悦到的权贵学生们,说了一句狗咬狗还挺有意思,就让钱冰站了起来,改让另外的学生来拖地,另外的一个学生将地上的水拖干净,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收起湿漉漉的拖把时,将水甩到了何西沅的身上。

权贵学生们可再喜欢这种场景不过了,他们自持身份,不会亲自用不入流的手段去折磨一个低等公民,而这个时候,最好的也最有趣的办法就是让同为低等公民的人去这件事,他们在一旁如同观众一般的看戏,就算真弄出了事,学校也追究不到他们的身上,毕竟他们可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在一旁看而已。

眼见何西沅如他们愿的露出那种愤怒又不能拿他们怎么样的神情,引领着这一场行动的崔云齐,笑着慢悠悠开口:“这也不能怪我们啊,要谢就谢文政院的级长商二少爷商迟谢吧,若不是他愚蠢的和你一样想让低等公民踩在我们头顶,我们也不至于会如此对你啊,何西沅。”

甚至他们最一开始还挺欣赏何西沅想让何西沅成为自己的附属,可谁叫何西沅敬酒不吃吃罚酒呢?

看着眼前这群傲慢又卑劣的权贵子弟,何西沅紧紧攥着双拳,双目几乎喷火,偏偏这个时候主教走了进来,看了眼他身上的校服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眉头微微一皱,却还是没说什么,只语气平静说了一句快上课了。

何西沅伸手擦去脸上的水珠,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见才擦干净不久的桌子上又写满了对他的诅咒,他抱着报效帝国的热忱考入帝国军事学院,满腔抱负还没来得及施展,就遭遇了这样对于普通人几乎可以说是噩梦的事,心中不由得升起对自我梦想的质疑。

但随着上课铃声响起,他又将这不该有的想法抛弃掉,专心致志的听课去了。

中午放学,他连宿舍都没有回去,去找了姜渡,两人在学院里一处僻静的天台见面。

他校服已经干了,唯独裤脚还残留污水的痕迹,脸上是在格斗课上被那群权贵学生人海战术打出来的伤口。姜渡带了一些医疗用品给他,他随便擦了一下,双手摊开躺倒在天台上,仰望着头顶的天空:“真是给我上了一课。”

姜渡就坐在一边,膝盖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光脑那种东西价格昂贵,虽然他想买也可以,但两者对他没什么差别,而他现在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钱,死去的养父母一家留给他的遗产已经不多,他必须能省则省。

“我靠我自己的能力获得第一,为什么他们如此看我不顺眼呢?”何西沅实在想不明白,“难道身为低等公民,就是一种错吗?”

姜渡垂着眼眸,贴着创口贴的手指敲打着键盘:“他们从小接受着最好的教育资源,在我们还在为触摸一款被淘汰下来的机甲欣喜不已时,他们已经在机甲教师的指引下乘坐着最新的机甲,在我们为买一些价格昂贵的教育书籍而努力赚钱时,他们家里的书籍却多得装满几百平米的房间,就连老师,他们家里请的是最好的,学校里也是最好的,偏偏在这样的巨大教育资源差距下,作为低等公民的你却超越了他们,他们自然看你不顺眼。”而手上拥有着的不同于普通人的强大权势,则让他们傲慢没有顾忌的发泄着心中的不畅快,直到他们开心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