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死的蹊跷

他们找到无尘大师时, 这位德高望重的大师正在禅房外的树下,饶有兴趣地看着地上的某处。

江淼好奇,凑过去一看,发现地上有一队小蚂蚁在搬大青虫。他顿时乐了, 看来当和尚果然无聊, 蚂蚁搬食也能看得这么认真。

无尘大师发现二人后, 双手合十道了句“阿弥陀佛”,然后道:“二位施主,多日不见,老衲这厢有礼了。”

裴澈和江淼二人还了礼, 道:“贸然上门拜访,还请大师您别见怪。”

“二位施主言重了, 不如去里面坐下, 喝杯清茶?”无尘大师伸出一只手邀请他们去里间就坐。

“恭敬不如从命, 多谢大师。”

待几人坐定后, 之前招待过他们的小和尚圆心捧着几杯茶上前, 见江淼看他,还特意眨了眨眼。一副机灵的模样, 到底是年纪还小, 还没有修成清心寡欲,万物皆空的心性。

三人坐在一起, 慢慢品了一会茶后,无尘大师率先开口了。他用那双似乎能洞悉世事的眼睛看着裴澈,问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裴施主今日前来, 可是有话想要问老衲?”

裴澈放下茶盏, 点头道:“大师心性澄明, 晚辈十分佩服。今日前来,确实是有事想问问大师您,还望您不吝赐教。”

无尘大师颔首示意:“施主请说,凡是老衲知道的,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大师,我想问您,这寺中一切物资,你们是去哪里采买的?”裴澈并没有直接道明来意,而是先从其他地方入手。

无尘大师一时有些怔愣,刚刚他脑子里闪过许多裴澈可能想要问的话,可独独没有想到会是这个。愣了片刻后,他道:“自是下山采买。每过一旬,都会由寺内的典座僧下山采买所需物品,如香烛纸钱和一应供奉器具等。”

“典座僧,就是专门负责这个的吗?”江淼问道。

无尘大师道:“慈济寺小,寺内僧侣不多,故而不能像那些大寺一样妥帖。在慈济寺里,典座僧就是专门负责采买的。”慈济寺规模小,很多和尚的都是身兼数职又名不副实的。

“不知大师可否给我们引荐一下寺里的典座僧,我们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他。”裴澈问道,虽是问,但态度却十分坚定。

无尘大师虽然不知道他们要找典座僧干什么,但还是爽快地同意了他们的请求,命站在身后的圆心过去将人请来。他自己则去了大殿,开始每日的诵经。

圆心出去了一会,很快就过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和尚,看上去还挺憨厚的。

一见这人,裴澈和江淼齐齐皱眉,这也太年轻了吧?那件事发生到现在,已经过了很多年了,这人当时也就十几岁的模样,那样小的年纪,寺里会让他做典座僧吗?

裴澈心里满是疑问,面上却波澜不惊,朝那和尚施了一礼,道:“不知这位师傅法号为何?”

那和尚见裴澈与他说话,竟露出些不知所措的样子,连忙说道:“小僧,小僧法号了空,施主有礼了。”

“了空师傅,你是这寺里的典座僧,我想问问,你平时采买东西,走的是那条路?都是在哪里采买的?”

了空说:“走山下的官道,往梁京的反向,走个二十多里路,那里有个叫杨树村的地方,每旬都有大集,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什么都能买到。”

“哦?了空师傅,据我所知,这后山有条路可以通往水波县,路程比你去杨树村还更近些,你为何不去那县里买?”裴澈佯装好奇。

了空挠了挠自己光秃秃的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县城里东西都更贵呢,小寺香客少,平时的用度也紧张,能花更少的钱买东西,那多走一段路,自然也是乐意的。”

江淼称赞道:“了空师傅做事精打细算,真是会过日子的人。想必你已经当了很多年的典座僧了吧?”

裴澈也紧紧盯着他,看他会说些什么。虽说他当时年岁有些小,但小一些才更好收买不是吗?

了空不好意思地笑了:“这是小僧当典座僧的第三年,在我前头,这事是了智师兄管的。”

听到一个新名字,两人都激动了。

“不知这位了智师傅现在何处?能否请他过来一见?”裴澈问道。

了空神色有些黯然:“了智师兄他……恐怕不能过来。”

“了智师傅他可是有恙在身?”

了空点头:“了智师兄他三年前一次下山采买东西,正好遇见流匪抢劫路人,便上前救人,谁知一时不察,被流匪砍断了腿。虽说那流匪被抓住了,可他的腿却也只剩下了一条了。”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自从了智师兄只剩一条腿,他整个人都变了。以前他很爱笑,从这事后,就几乎再也没有开怀过,整日把自己关在禅房里,除非必要,一般不出来。”

裴澈恍然,怪不得圆心说寺里有七个人,他那时却只看见六个人,原来有一个人藏在屋里。

那么,这位了智师傅会不会是当年之人呢?

裴澈提出要去看看这位了智师傅,了空不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想着客人有所求,那就带他去看一看。在他看来,了智师兄确实也应该多和旁人说说话,聊聊天什么的,这样才不会入魔障。

两人跟在了空身后,朝着禅房的方向走去。这慈济寺虽说不大,但房屋修葺时回廊却多,他们跟着了空绕来绕去,好一会才走到一间屋门紧锁的禅房外。

“师兄,师兄,你开开门。”了空上前几步,一边敲门一边叫唤。

门里开始没动静,后面便传来木棍敲地的声音,想来是这位了智师傅拄着拐过来开门了。

“师弟,你找我什么事?”了智脸色苍白,是那种常年待在屋子里不见阳光的白,脸也瘦削,眼神中透着一股厌世的情绪。想想也能理解,一个好端端的人,突然残疾了,谁心里能不留下点阴影呢?

“有两位客人想来看看你,就是上次给咱们慈济寺捐了一大笔香油钱的。你可不能对人家犯混。”了空压低声音,在了智耳边嘱咐了几句。

了智也并非是非不分的人,虽然他对于出来见人全无好感,可是人既然已经来了,他也不会特意推辞。

几人在禅房外的石桌子上坐下,裴澈打量了一会了智,心里难免沉了一下,这了智看上去比了空大几岁没错,可放在那时候,也就是个毛头小子,会是他吗?

裴澈把刚刚询问了空的问题,又问了一遍。了智的回答和了空的差不多,甚至接任这个职位的方式也差不多。

只不过了空是因为他受伤断腿,他却是因为前头的师叔身亡之故,而他接任的年头正是裴澈父母去世的那一年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