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第2/4页)

后来他们见到面。

他看着他们相触交缠又同时撤回的视线,看着他们想触碰又收回的手。

看着他们渐渐重新开始接纳对方,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没有想到又出了这么一档子破事。

“林穆。”

梁亦辞声线不无警告,

“我说,别说了。”

梁亦辞思绪被勾起。

记忆里他从宜大出走的那一页被重新翻开,已经过去八年的时间,所有的记忆还是真实、生动、满是细节。

每一次想起,都像是重新经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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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二〇一二年的冬至。

北半球的一年之中白昼最短,黑夜最长的一天。

那天下了很大的一场雪,南方很少下那么大的雪,可是那年西伯利亚寒流加剧,寒潮过境寸草不生。

整个沪市银装素裹,遍地白色。

下午的男生公寓。

南方人兴奋地到窗前看眼雪,北方人见惯不怪照常先到卫生间来根烟。

公寓走廊的晚间广播里在说今日降温,夜间更甚,提醒同学天冷加衣。

梁亦辞套上件黑色连帽卫衣,卫衣下摆堆在运动长裤腰间,随意地皱折。

他开了水龙头,掬一把水扑到脸上,几乎要结出冰晶的水很快将冷白的皮肤冰冻发红。

他叼着烟出门,拨薛思婉电话的时候接到另一个人的电话。

是他们家阿姨陈姨。

冷风瑟瑟的冬季里。

陈姨的声音在电话听筒里颤抖:“你快回来吧,小辞!先生发话要给你姐姐订婚,听说都已经跟人谈好了,你说这可怎么办?你姐姐她有心上人了呀!”

听到陈姨的话,梁亦辞紧皱起眉,冷峻地顿在原地。

他已经出了宿舍门。

冷风穿过棒球外套,又穿透里面的卫衣。

四肢百骸都被吹得发凉。

他开口的时候声线跟寒风一样冷:“梁京弘要让我姐嫁人?什么他妈嫁人,我是不是应该问问,他把他女儿卖多少钱。”

“公司败光他还嫌不够是吧。”

电话那边,陈姨急急催促:“你快回来看看吧,你姐姐平时有什么话都直说的性子,现在不哭也不闹,真的答应嫁人了。”

“我是担心她阳奉阴违,做出什么傻事。”

他妈没日没夜演出还债,梁京弘现在就把主意打到了他姐身上。

梁亦辞挂了电话后,转头立刻给梁弥声打电话。

电话通了,没人接。

天特别冷,吸进的氧气像携带着冰晶,沿着气道寸寸下沉。

梁亦辞赶紧开车往家里赶,那天的路特别长,红绿灯也很多,路灯屹立在黑暗的行道树两侧,昏暗无比,不见光影。

梁亦辞想开暖风,手顿了下,没舍得拨弄开关。

他掏出手机,重新拨了梁弥声的电话过去。

依旧一阵忙音。

他深吸口气,锲而不舍,继续打。

一路上,梁亦辞打了几十个电话,梁弥声都没接。

等梁亦辞到家的时候,梁弥声已经睡下。

房间厚重的遮光帘紧闭,房门也紧锁,密闭空间安静又黑暗,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梁弥声住的套间门外。

陈姨眼含泪花,她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梁家落败,辞退所有人。梁弥声见她可怜就把她招回来到家里继续帮工。

一向坚强如陈姨,抹着泪拉着梁亦辞的胳膊让他赶紧去劝劝梁弥声。

“现在刚八点多,声声肯定没睡。我刚才敲了好久的门都没动静,不吃也不喝,我是真怕她想不开……”

梁亦辞问陈姨要梁弥声房间的备用钥匙,陈姨赶紧从口袋里把钥匙拿了出来。

陈姨说:“我、我实在是不放心,刚才就用了一下,但不管用,小姐好像反锁了,开不了。”

梁亦辞拿过钥匙:“谢谢,没事,我来。”

一扇门而已,就算是金属牢笼,也困不住他。

两个人来到梁弥声门前。

陈姨紧张地搓搓手,梁亦辞长指叩门,认真听里面的声音。

没听见声响才开口:“姐,睡着了吗?”

梁弥声没作声。

梁亦辞话听不出情绪:“姐。你要是不开,我就闯进去了。”

静默两秒钟。

终于传出梁弥声的声线:“我困了,你要是饿了,让陈姨给你做。”

陈姨听到梁弥声的声音,松了口气。

梁亦辞了解梁弥声。

这个语气,这个声音。梁弥声肯定是哭过了。她自小性格就强势,二十多岁了,哭过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手重重按在门把上,语气虽克制,却难掩躁意:“我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你开开门,我有话想跟你说。”

门的里侧没再传出来声音,安静得像是房间里根本就没有人。

梁亦辞深吸口气,拿出备用钥匙。跟陈姨说的一样,怎么都拧不开。

他心里憋着口气。

爷爷去世之后集团情形急转直下,梁京弘一意孤行用了多少下作手段把大伯踢出公司,还信誓旦旦说公司交到他手上,发扬光大绝对没跑。

这还不到一年,公账私账都背上巨债。

财经小报上明里暗里跟爷爷当年说得一样,梁京弘就一金镶玉裹养出来的纨绔子,有点歪门邪道的小聪明,多少家底都不够他败的。

梁亦辞往后退了两步,见陈姨依然在门边上守着,赶紧摆摆手,示意她躲远一点。

陈姨见梁亦辞的动作,立刻明白了,抬脚往后退。

下一秒,只听“砰”的一声,整个木门剧烈一震,应声而开。

陈姨低呼一声,吓得捂住耳朵。

陈姨:“我的天,小辞啊,这门可是出了名的结实,你脚没事吧?”

梁亦辞收腿。

陈姨赶紧上前,想去检查一下他的情况。

梁亦辞摆摆手:“不用,就是有点麻,死不了。”

门开了。

整个套间的灯都没开。

卧室的房门倒是没关,走到卧室门前的时候,看到梁弥声坐在角落里,头发略显凌乱地在肩上四散。

梁亦辞打开灯。

梁弥声好像被刚刚的巨响吓到,正红着眼睛抬头看他。

他走过去,蹲下身子和梁弥声平视。

梁亦辞:“姐。”

他扯了扯唇角,一字一顿道:“只要你不想没人能逼你,别慌。”

梁弥声扬起脑袋,郑重其事:“不,我想。”

梁弥声向来有自己的主意,认定的事情也不会轻易改变。

她跟她喜欢的人青梅竹马,梁家没人不知道。

她怎么可能就这么简简单单就放弃。

梁亦辞浓眉皱起,声音发沉:“不行。”

梁弥声:“我是说真的,也许这才是我的归宿。”

“你这是,打算……认命?”他想了半天,终于翻出了这么个词汇。

“对,就是认命。”

“不行。”他字字掷地有声,“梁弥声,我不会让你认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