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第20章】深庭恶之花

瓦奥莱特家族也豢养着魔法师, 在尼尔森的印象中,魔法师这个群体因为其本身无法摆脱的悲惨宿命,所以总是显得孤僻而又神经质。

为了修习魔法, 魔法师都许下了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誓约,这也导致他们的行为出格并且令人难以理解。

然而, 尼尔森并不在乎,对他来说, 魔法师是人,既然是人就会有欲望,有欲望自然就会有弱点。只要能掌控住弱点, 对方自然能为他所用。

尼尔森从未听过名为“守密人(Keeper)”的组织, 据他了解, “守密人”指代的应该是为魔法师保守誓约秘密的人才对。

“你们是谁的守密人?”尼尔森这么想, 便也这么问了,但直到问出口, 他才意识到这是冒犯, “如果不方便的话,可以不回答。”

月亮守密人有些诧异, 她沉思良久, 还是歉意地写道:[抱歉,请您谅解, 这的确是不能说的秘密。]

尼尔森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之后便全神贯注地看着月亮守密人脚下逐一亮起、庞大且花纹繁复的法阵。

在金环日晷的照耀下, 纹刻在地面上的法阵也随着日晷的运转而转动了起来, 就像魔能机械内部的齿轮, 有种工整且极富韵律的美感。

尼尔森虽然并不修行魔法, 但瓦奥莱特家族本身拥有血缘魔法的传承, 尼尔森进修的课程就包括魔法理论。

身为一位传承古老、底蕴丰厚的贵族子弟,尼尔森从小就有天才之名,加上魔法原理本就可以融会贯通,因此不管是何种派系的魔法,他都能如数家珍。

但眼下,尼尔森却有些诧异地发现自己看不懂这个法阵的魔纹。

要知道,魔法有自己最基础的语言,绘制魔法阵也会使用,除非语言体系完全不同,不然他不会看不懂。

比如一个最基本的清洁魔法阵,构成魔法阵的符文一定会包括“净化”、“生水”、“加速”、“微力驱逐”等基础言灵,任何复杂的魔法本质都是在进行长篇福的书写。

即便无法完全理解魔法阵运转的规律,尼尔森也能从魔纹解读中判断出每一个魔法阵的基本效果。

可如今月亮守密人唤醒的魔法阵对于尼尔森而言却是全然陌生的,他甚至能感受到,不仅是魔法派系的不同,恐怕语言和力量体系都完全不一样。

有趣。莫非这个名为“守密人”的组织完全自创了一套合理的语言系统吗?这可不是创造一个新魔法这么简单的事。

并不知道另一个世界中存在着“华夏茅山驱鬼咒”这种“魔法阵”的尼尔森兴致勃勃地看着,试图将整个魔法阵拓印下来,以后可以传承给家族的后人。

彻底点亮魔法阵之后,月亮守密人便将精力集中在法阵上,没再继续与尼尔森的交流。

直到法阵已经吸收了足够的阳光,月亮守密人这才高举魔杖,将杖柄用力地刺在法阵中央的白蔷薇上。

骤然爆开的大片白光让尼尔森微微一愣,下一秒,法阵中央的白蔷薇飞快地枯萎、凋零、融化,短短几秒钟就化作了一滩黑红色的液体。

这是什么?尼尔森表情有一瞬的空白,因为那滩黑色的液体居然像活物一样飞快地蠕动了起来。

月亮守密人猛一挥杖,法阵最外层的魔纹阵阵亮起,尼尔森虽然看不懂,但也隐约意识到那玄奥的符文或许指代的是八个“方向”。

八道光柱冲天而起,直通穹顶上方的日晷,看上去仿佛一座高耸入云的囚牢。

日晷上的时钟指针突然开始加快了运转,在极短的时间内便从四点走到了十二点。与此同时,最外层的魔纹突然连接起细密的光线,将那滩黑泥拘束在中央。

[祂现在在密语之间外部徘徊。]月亮守密人突然抬手写下这一行字,尼尔森转头望去,便看见十数名身穿黑斗篷的人毫无预兆地站在他的后方。

当月亮守密人说出“祂”的方位后,那十数名斗篷人整齐划一地将手覆在心口行了一礼,很快便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死寂般安静的殿堂,纹刻在地上的法阵还在继续运转,月亮守密人也不见放松之色,只是沉默地凝视着那摊黑泥蠕动的方向。

尼尔森知道自己在这方面根本只是外行,便也同样保持了可贵的沉默。他注视着那星月流转的法阵,看了片刻,竟有一些恍然。

“……这是,迪蒙城堡内部的地图?”这个倒三角沙漏的纹路令人印象深刻,毕竟很少有人会将城池建设成跟地狱一般模样。

月亮守密人点点头,他们的确在通过魔法阵去观测“祂”的行动。每一次“观测”都可能伴随着精神的污染,但这一点,尼尔森并不知道。

看着被公女称为“八卦”的魔能装置被同时点亮,核心中央的黑泥似乎瞬间失去了方向感。祂在走廊处徘徊了片刻,还是缓慢地前往了苦痛之坑的方向。

直到代表“苦痛之坑”的光标将黑泥彻底吞没,月亮守密人才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至少公女殿下安全了。

“你们是准备将祂引到那个名为‘苦痛之坑’的地方处理掉吗?”一旁冷不丁地响起了一句问话,让月亮守密人的动作顿了一下。

[不,祂并不会死亡。那样做只会彻底激怒祂。]月亮守密人慢吞吞地写下一行字,[苦痛之坑的作用是限制污染的传播,将伤亡减至最小。]

尼尔森觉得有哪里不对,他再次问道:“你们确定祂进去后就不会出来了吗?”

月亮守密人苦笑,这一回写下的字便显得艰涩了不少:[分身存在的时间不会太长,但分身如果不在特定的地方“消失”,就会造成大面积的污染。]

[人类的反抗对祂而言只是吃饱喝足后小小的“玩耍”。我们要做的事是拖延时间,直到祂的分身死在该死的地方。]

“……”尼尔森感到一股莫名的冷意,他意识到这场战斗背后代表着怎样残酷的牺牲与干耗一样的死亡,“你们献祭了什么?”

月亮守密人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在长久的沉默后,郑重地写道:[您听说过羚羊跨越悬崖的故事吗?]

年老的羚羊高高跃起,将自己的背脊垫在年轻羚羊的脚下,以此为助力将它们送往对面的山崖,而自己则坠落深渊,粉身碎骨。

这么做的羚羊不是一只,两只,而是一整个族群,它们用生命与鲜血谱写了一段悲壮的取舍与自然的进化。

[人类也是一个族群,在这样绝望的境地里,人伦与道德无法承载生存的重量。我们只能做出取舍,我们必须做出取舍。]

在这个血月笼罩的世界中,人类这个族群与那些互相吞噬从而进化的怪物没有不同——正如他们规则上写的那样。

他们没有不同,但他们想要与怪物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