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第2/2页)

她靠在栏杆上摇摇欲坠,衣袂已然飞了一半落在水中,云舒尘以灵力将她托起来,扶回亭内安然坐着,又顺便烘干了那点湿答答的半截衣料。

那姑娘垂下清雅的眉眼,盯着干透了的衣料,呢喃一声,“好厉害。”

她说得很轻,像一朵小云围着山峰绵软地绕,“师尊。”

云舒尘单指戳着她的面颊,微微笑着,低声问,“我当真是你师尊么?”

她一下子愣住,“不是吗。”

“不是。”女人柔声道,“叫声姊姊来听。”

卿舟雪盯她片刻,默然摇头。

“我娘只生了一个。”

她本是想着徒儿此刻这般清浅声气,唤这两个字定是十分温柔。

没成想到,卿舟雪偏生是厉害得很,在破坏气氛上颇得深厚功力。

云舒尘满腹期待凉得透骨,被冷水浇得遍体鳞伤,最后只得僵硬地扯了下嘴角,幽幽道,“你可真会说话。”

不知为何,卿舟雪忽而觉得耳畔的温柔嗓音冷淡了许多。她又抬眼,逆光看向云舒尘的侧脸。

她伸出一根手指,在空气中虚虚描摹着。

“师尊。”

卿舟雪的面颊终于是上了点色儿,就像夏风吹红了莲花的瓣尖。眉梢眼角堆着的清幽气化淡了许多。

如此,倒不像个未着烟火的小星君。

倒像个坠入红尘绵网,滚得一身艳色而清高不改的天上仙。

而云舒尘只是看着她,将这一切记在眼中,埋在心底,以手指攥破掌心的痛试图清醒,克制着不去染指。

最终她轻叹一声,“下次可不许这么喝酒了,起来,师尊扶你回房歇息。”

*

卿舟雪醒酒后,估摸是没醉出萧鸿师兄的风骨,因而挥剑还是挥剑,并没有多出什么来。

果然行不通。

这法门太偏,她本身抱的期望也不大,因此谈不上失落。只不过昨日似乎饮得过多了些,记忆都断了片。

昨日有瞧见师尊吗?

好像没有。

她不太放心地想,昨日应当是自己醉得狠了,便回房歇息了。

宿醉以后醒来,头竟还隐约作疼。卿舟雪不喜喝酒,勉强把自己灌醉以后,也未曾想过这般痛苦。她此后大概再不会来碰此物。

师兄靠不住,卿舟雪今日头疼得神情恹恹,不想习武,又不好浪掷光阴,只得拖着身子,坐在了师尊的书房之中。

因着有一个要修习剑道的小徒儿,云舒尘的藏书不知何时起,便多了许多与剑道有关的书籍。包括太初自入门至高深的所有剑谱,心法以及前人编撰的手记,皆是摆得整整齐齐。

如果是阿锦摆书,那只妖精不太识字,只会按书册的大小厚度,摆得整齐划一像砌砖。

卿舟雪的手指抚过书脊,这儿的剑谱是按成册的日子一一摆开的,倘若日期无法考证,便是按由浅显入幽微的顺序来——很显然是云舒尘收拾东西的习惯。

云舒尘无论置办什么,也都是一套一套的,鲜少买单件。若有了些孤本,费很大的劲儿也要自四海八荒寻来给它凑个完满。

她这一些小癖好,总是如此可爱。

想到此处,连头疼都轻缓了许多。卿舟雪扫了几部大部头也未曾寻到有关剑意的任何记录。她偶然取下一本《剑道修炼手札》,发觉这本是手抄书,一排一排的墨字工整端秀。

【吾于少时云游人间,见葱岭碧峰,江河湖海,万类霜天,千种道法,缘因自然。渡一尾扁舟,自西向东,于江上徐伴清风行。】

比起修炼,这里头记录的更多是游记,与人间风物。文辞精炼优美,与枯燥的经文相比全然不同。

【是夜,天清气朗,万籁俱寂。江面如盘,载星辉万千,浮光点点,美不胜收。吾于舟上舞剑,一时酣畅淋漓,竟不知身在何方。是时偶然悟得天地万法自然之道,剑意者,至虚至实,随心而动。】

文中也只提了一句,卿舟雪再读了几遍,依旧不知所云。

看上去,能领悟出这等玩意,貌似真的是偶然。

她将书本合上,疲惫地揉了下眼角。这样下去,问仙大会当是与魁首无缘,又该如何拿到那绛心莲?

既然此事暂且不通,只得放上一放。她还有另一燃眉之急有待解决,那就是如何克服对待雷鸣的恐惧。

只要流云仙宗还参加问仙大会,那么她于顾若水等人对上,便是无可避免的事情。只要顾若水一日尚是雷灵根,由于卿舟雪自身的问题,她便无法坦然利落地接剑。

可她势必得斩破这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