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第2/3页)

若谷正在黄钟峰边等云舒尘。小师妹说,只要一小会就好。

可这已经去了许久了,也没见人影。

若谷疑惑地张望着,不过多时,一个身影走了出来,上方跟着一朵阴云,甚至绵绵地下起了小雨。

那雨云跟着她走了过来。

对于拥有水灵根的修士来说,偶尔心绪低落又不加注意时,情绪就会影响天象。

这雨云下得凄凉冻人,看来她是极为伤心的了。若谷一把握住她的手,“快把雨散开,你头发都湿了。”

云舒尘抬起一双泛红的眼睛,看了她一眼,又垂眸道:“湿了就湿了。”

“怎么了。”

她难过时我见犹怜,若谷忍不住问道:“到底谁惹你不高兴了?越师叔又欺负你?”

可惜她没问出个所以然。

云舒尘也没有持续低落,没过多久便恢复了常态。

若谷看着她毫无阴霾的神色,放心了一些。

回峰后,她将自己关进了房门。

卿舟雪刚从外面回来,习惯于去寻她,几叩她房门不开,甚是疑惑。

“她怎么了?”

若谷答:“去了一趟黄钟峰,回来就这样了。可能……她是和越长老置气?”

这一口气,一直持续到晚饭。她垂着眼睛,没什么精神地扒拉几口。

卿舟雪疑心她病了,伸手摸了她好几次额头,结果在最后一次被“啪”地突然打掉。

她抚着手背上的红痕,微微蹙眉,若有所思。

希音在一旁噗嗤笑了声,端起碗来,遮住表情,努力端庄地吃饭。

若谷则佯装视若无睹。

其后几月,鹤衣峰上的山雪不知不觉化尽了。绿意葳蕤,万物逐渐繁茂起来。

只有晚霞的颜色还是如很多年前一样,淡紫带着浅红,温柔多情。

云舒尘没事就去一梦崖顶看晚霞。

这风景总是能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像是流淌在骨血中的一些远去的日子,尘封在记忆之中,但是始终又未能忘却。

藤蔓从悬崖边生出,扭折成一个简易的秋千,她就坐在秋千上,轻轻晃着腿,脚底下是万丈悬崖,苍茫流云。

那日的惆怅,卿舟雪问起过。不过云舒尘依旧没有吐露真心思,她面上装作一切如常,最终还是笑着混了过去。

但是这并不能真的如常。

她这几月,暗自“听闻”了许多关于卿舟雪的事。甚至旁侧敲击地问了若谷和希音。

如她所料,她们两个不知道卿舟雪太多过往。

若谷还一直以为卿舟雪修行无情道,不能耽于情爱。因此这里头的故事都是瞎杜撰。

希音则和她分享了《云舟记》,再三强调她不能告诉师尊。

越长歌写此书时,自然不能将她们二人人名照搬,影响不好,于是另取了别的名字,不过里头的故事……甚是还原。

以微妙的直觉来看,这里头至少一半并不是空穴来风。她在读《云舟记》时,脑仁一直隐隐作痛,好像有什么就要冲破……云舒尘没有过多在意,她以为自己是因为心绪不宁所致。

当看见她无情道成的那一瞬,不知为何,自己心底隐隐抽疼。

故事到此戛然而止。

云舒尘抚摸着泛黄的书页。

有一处是对上了的,倘若师尊真的成亲过,那个女人不可能这么多年都不回来寻她。

最可能的大抵是——她已经如书中所言一般,死在剑下。

卿舟雪出门时,云舒尘假借无趣之名,将整个卧房打扫了一遍,一无所获。她在书房寻觅了一阵,最终吃力地搬开了一个灰扑扑的箱子,中间堆着许多杂物,直至最底,寻出来一个古朴的长盒。

她解开上头的卡扣,缓缓将盒揭开。

一把已经锈迹斑斑的宝剑,赫然在目。

宝剑身长三尺,虽已彻底废弃,但手指碰上去触感冰凉,剑刃依旧薄锐。足以见得是一把难得的好剑。

其上有已干涸的血迹。

这些年卿舟雪从未用过佩剑,教授弟子时,要么随手摘叶飞花,要么凝一把用后即扔的冰剑。

原来不是她觉得没必要用剑,而是说——

她的本命剑已经没有了。

……清霜。

云舒尘轻声念出了它的名字,她在靠近它时,呼吸愈发急促,腹部丹田之处,有一种难以忍受的隐痛感,伴随着令人汗毛直立的恐惧,席卷了她的全身。

这种诡异感只维持了须臾,不过眨眼之间,那把剑又恢复成普通废铁。

云舒尘擦掉了额上的冷汗,她小心地将清霜剑拿起来,重新放入盒内,再将其埋在箱底。

大木箱重新盖下,嘭地一声,尘灰四起。

她轻呼了一口气,将背靠在箱上。探究到此处,大致已明了。她师尊现如今……可以用二字概括——守寡。

云舒尘将那木箱一点点挪回原处,再将地面清扫了一切痕迹。

“师尊。”

若谷战战兢兢道:“她又出门了,说是……是……”

希音将话头抢过来:“她说,和您待在峰上太无趣,让您不要阻拦她下山游山玩水。嗯……师妹说功课已经做完,就摆在桌上,您看就行了。”

“所以去何处了?”声音略冷。

这下两个徒弟都陷入沉默,面面相觑,“今日不是月灯节么。她邀着黄钟峰和灵素峰的姐妹们,去酒楼听小曲儿了。今夜不回来。”

“师尊。”若谷见卿舟雪欲走,连忙拽住了她的衣袖,求情道:“今日过节,还是莫要罚她了。”

希音亦赞同道:“这模样都是您惯出来的,打她几乎是打您自己的脸,还不如放弃。”

二弟子说话总是能气死人。

卿舟雪心平气和了许多年,在此一瞬,也动过将小希音拍进土里的念头。

这个月灯节一过,云舒尘也快要满十六岁。

近几月不知怎的,她总是事事和自己对着干。卿舟雪不让她做什么,她偏要做什么,相当不安分。

课业倒是早早地学了。

自从学会了御云以后。

白日不着峰。

夜晚不归家。

她不止和黄钟峰的打成一片,现在还祸害上了灵素峰的医修师姐。柳长老对于此事有一定的意见,曾特地与卿舟雪谈过,让她赶紧劝好收回这位祖宗,不要总是打扰她的徒弟们清修。

夜幕降临,人间星星点点的灯火交相辉映,映得云雾中泛起了一片暖金色。

很是好看。

也不知其中有没有她放的那一盏。

卿舟雪没有再去找她,也让两徒弟下山玩耍,如今只她一人独坐于悬崖之上,吹了半晌的冷风,又折返回去,早早沐浴,准备歇下来。

披着一身薄衣,她走过桌旁时,不经意看见了剩下的半壶酒。

那是云舒尘从黄钟峰带回来的“特产”。花果酿的,没有太浓重的酒气,那群年轻姑娘们都挺喜欢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