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疯

被放进自己那堆衣服里的时候,余昧是有过一瞬的后悔的。

他和余煦的信息素适配度太高,肢体接触久了总会有些意识模糊,有时甚至只是亲吻,都能让他丢盔卸甲——何况是在这样高浓度的信息素里。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是对的。

窗帘没拉紧,房间有一半是亮的,哪怕明知道当时为了防狗仔换了单面玻璃,接吻时他却还是有一种微妙的暴露感。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像年轻人热烈的爱意化成实质,弄得他整个人都是烫的,但余煦的体温似乎更高,用一种不留退路的方式抱着他,就给他一种陷落的错觉。

他也是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以前相处时,余煦那种温柔和予取予求都是有所保留的,是年轻人刻意收敛的结果,至少不会影响他工作。

但这一次,易感期里的Alpha几乎没有理智可言,也自然不会记得收敛。

倒也不是凶,余煦的本能里好像有根弦,什么时候都是绷紧的,不会伤害他,也不会让他觉得勉强——只是磨人,把感官上的时间拉得很长,一遍遍地吻他,一遍遍地说爱他,一遍遍地问,“那你呢”。

“你喜欢我吗?”

“喜欢我好不好?”

“就说一次,我想听……”

像是威胁,不说就低头来吻他,要剥夺他的氧气,将他悬在半空,或是纳入某种柔软的控制里,不得超生。

偏偏又带着哭腔,很招人心疼。

后来当然说了不止一次——其实到后来他也没什么理智了,可能只是想哄哄余煦,亲着亲着就顺着他的意思说了很多遍“喜欢”,把错处都归咎给神智不清。

但余煦大概以为他在说谎——明知道是说谎,还要继续问,也不肯放他走,仿佛只想求一个限时有效的答案,梦里罅隙一瞬,也很满足了。

到最后他的记忆都变得很模糊,只记得最后一个吻过后,余煦抱他去洗澡,然后一件一件地给他穿上自己的衣服,动作耐心又细致,像打扮一个捧在手心的漂亮娃娃。

醒来才发现他身上确实穿着余煦的衣服,很眼熟的白色卫衣和运动裤,带着好闻的橙花香,还有淡淡的牛奶味道。

但他被放回了主卧,余煦也不在房间里。

同样的场景已经经历过一次,这次他倒也不怎么惊讶,试探着叫了声余煦的名字,没有回应便作罢了,觉得喉咙干渴得厉害,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先下床去倒了杯水。

他也记不清自己睡了多久,但窗外天还暗着,大概没过零点。

一整个白天都没来得及吃饭,站起来时他还有些头晕了,大概因为作息颠倒,这一觉也像无效睡眠,睡醒了还是没什么精神,和开演唱会时的状态有点想。

却也没什么胃口——余煦红着眼眶说“喜欢我好不好”的场景还堵在他脑海里,像个悬而未决的难题。

他只是想起余煦那副患得患失的可怜模样,心脏就难以自抑地震颤了一下。

昨晚说的那些“喜欢”当然不是谎话,只是他活了这么多年,也很清楚有时候正确答案在错误的时机说出来,结果只会适得其反。

他并不确定现在算不算“正确的时机”,却是第一次那么清晰地意识到,他不想再看到余煦那副患得患失的模样了。

听见“我们也不是那种关系”时失落的眼神,只敢在易感期问出口的“喜欢我好不好”,永远恰到好处的理由和永远不会越线的关系,都像一种对彼此的消耗。

其实直到现在,他依然不敢说自己做好了活下去的准备,也不确定要怎么离开娱乐圈,离开之后该又怎么生存……都还是一团乱麻。

但至少他清楚地知道,如果换了一年前的他,那种对什么都无所谓的麻木状态,至少不会想报复许观珏,也懒得花这么多心力想如何退圈的最优解——本能先一步替他做出了选择,恨是不会骗人的。

爱也是。

他慢吞吞地喝完一杯温水,觉得自己大概是有答案了,便站起身,打算下楼去找人。

大不了就是把白天说过的那些“我爱你”再说一遍,反正他的羞耻心都在那时候消磨干净了,现在反而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平静感。

然而有些出乎他意料地,这次余煦并不在楼下。

天已经黑透了,电子钟显示的时间是23:37,餐桌上留了饭,盘子底下似乎还压了张纸条——小蘑蹲在高脚椅上,看见他下来就“喵”了一声,又继续好奇地埋头扒拉那张便签纸。

他走过去看了一眼,纸上果然是熟悉的笔迹,大意说又把他弄哭了,对不起,怕易感期待在他身边会忍不住,这几天就先不回家住了,免得弄伤他。

菜还是温热的,大概刚走不久。

余昧才看了两行,就忍不住皱起眉,摸了摸还没凉透的牛奶杯,起身折回沙发边,花了不少时间才从那堆抱枕里找到被猫藏起来的手机,打算先打个电话问他去哪了。

——余煦办了走读,在学校没有寝室,看起来也没带什么东西走,一个人在这里无亲无故的,能去哪里。

一开机却看见屏幕上有一堆未接电话,他还没来得及翻到底,就又有一个打进来——是向蝶。

“祖宗,你可算开机了。”电话那边有车喇叭的声音,似乎还在路上,“关阳和你说了吗?临时加了一场演出,跟电影节那边合作的,算是小专场,面向圈内专业人士,说是原先的嘉宾去不了了,临时让咱们顶上……”

“许观珏呢,”余昧皱眉道,“他不是在国外吗?”

“紧急赶回来了,明天一早要到现场,两小时彩排,下午就要演出——不说了,我现在在去接你的路上,大概二十分钟后到,你快收拾一下吧。”向蝶急急交代了两句,便挂断了电话。

余昧在那一串忙音里沉默了几秒,试图给眼前这一堆事分出个轻重缓急来——几秒后还是转头进了浴室,对着镜子检查肩颈的皮肤。

倒是没留下什么不能见人的痕迹,也不知道是该遗憾,还是庆幸余煦昨晚格外专注于他的嘴唇,自始至终都在逼他“招供”,没怎么折腾别的地方。

嘴角倒是被咬破了——天干物燥,也情有可原。

他对工作本身倒是没什么情绪,像这样接到临时演出也不是第一次了,Echo算是圈内业务水平顶尖的,又只有两个人,凑起来也方便,往年也有新年档艺人行程排不过来,请他们去救急的。

这类演出的报酬能翻个倍,还能顺水推舟卖个人情,其他经纪人未必会接,到了关阳那里却是巴不得多来几趟。

检查完之后,他又用冷水简单地洗了把脸,在唇角破皮的位置敷了点护肤品应急——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唯独嘴唇红得反常,泪痣的位置也泛着红,像纸上寥寥几笔的工笔画,随手就能揉碎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