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冷战”

临时演出比正常办演唱会更忙,从舞美到妆造都是工作人员加班加点设计的,选曲也有讲究,没什么时间彩排,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余昧是第二天凌晨到的现场,在车上囫囵睡了一晚,下车时还有点头晕,对着地形图熟悉了一下场地,才开始听主办方选的那几首歌。

大概是为了往艺术家的方向靠,选的都是偏慢调的抒情风,钢琴伴奏中规中矩,也不需要走场。

但演绎形式越简单,容错率就越低,里面还有不少几年前发行的单曲,很少拿到演唱会上唱,也要重新磨合——时间紧任务重,他也只能和许观珏一起,待在临时布置的琴房里排练了一天。

最麻烦的是一首三年前发的歌,全程要用到古筝伴奏,发行之后只在公众面前唱过一次,这次却冷不丁地被挑出来指名要求,意味着除了记词记曲,他还要在短时间内熟悉一种三年没碰过的乐器。

“你就先练着,实在不行咱们再换伴奏——但台下可有不少老艺术家,主办方要求的歌还拿伴奏充数,就怕被人家说咱们耍大牌,”关阳在边上看他调弦,边看边念叨,“我是不太懂你们玩乐器的,但这些琴啊筝啊的,练起来也都差不多吧,还有一下午呢……”

余昧都懒得反驳他,一边调弦,一边还要被造型师围着做发型,已经麻木到毫无波澜了。

倒是许观珏,也不知道前段时间飞国外,是被采访多了还是玩累了,嗓音状态不太好,黑着脸去了隔音室开嗓。

这场演出来得太突然,扛住了是Echo实力的一次证明,几乎能把他们的身价再往上抬一截,扛不住就难免被扣个流量草包的帽子——尽管以关阳的营销手段,大概不会允许失败的片段流出去。

所幸正式演出时没什么失误,中规中矩偶尔翻花,忙忙碌碌地两天也就过去了。

倒是有个他弹古筝的片段传到网上,爆了一次热搜——他那种白金色的半长发和古典乐器放在一起,原本应该不太相称,然而从视频里看起来,却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感,低头拨弦时碎发滑落,看起来格外和谐。

大概因为他很少走这种风格,偶尔一次,就很抓人眼球,还衍生出一众“出圈神图”。

向蝶把那几张图发给他的时候,他其实还不知道网上传成了什么样——这两天除了排练就是演出,还要陪着许观珏他们和诸位嘉宾“闲聊”,他连手机都没怎么看。

看完倒也不怎么意外,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怎么都闹到热搜第一了,余煦还没来找他要演出录像。

如果放在平时,他和余煦的聊天页面都该刷屏了。

准确来说,这两天里余煦都没怎么联系他,除了像往常一样叮嘱他记得按时吃饭、晚上早点休息,就没什么其他话了。

话少得他都觉出异样,一度怀疑他们是不是在冷战——睡了一觉彼此都有亏欠,还没来得及解释清楚就被迫分开,这个理由倒是挺充分的。

但他总觉得余煦不是那样的人,何况他自己也没什么冷战的想法,只是实在没时间看手机,每次回复都要隔上几个小时。

幸好两天很快就结束了,许观珏还要赶回国外,公司那边也不能借着这个机会拖他多工作两天,跟组吃完庆功宴,他也就顺理成章地回家了。

自从余煦搬来他的房间陪睡,他似乎就变得有些认床,加上这次出来忙着排练,两天里他几乎没怎么睡着过。

像只被放进陌生环境的猫,回到熟悉的车里才放松下来一点儿,思绪渐渐变得昏沉。

却也睡不着,只能听着车载广播里放惯的白噪音,想些有的没的。

比如到家之后该怎么和余煦提想在一起的事——他们这个有名无实的婚结了快四个月,该干的似乎也都干了,其实只差一句“我爱你”,和一个正式标记。

后者倒是不急,但前者……他这辈子没主动跟谁有过感情牵扯,表白更是头一遭 其实还有些茫然。

毕竟在他人生的前二十八年里,“稳定关系”本身就是最不可信的东西,哪怕这个人是余煦,他也本能地感到恐惧,怕踏近一步平衡崩塌,就向他无法控制的方向倒去。

以至于一度产生了退却的念头,想缩回安全区里,继续保持现状,等解决完许观珏的事再说……

然而他想起那天余煦患得患失的表情,心脏就难以自抑地微微发涩,总觉得自己空长十岁,也该顾及小孩的感受,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

就这么胡思乱想了一路,到家时车开进地下车库,他才想起发条消息,问余煦在不在家。

结果有些出乎他意料,余煦没回消息,也罕见地没来给他开门,家里空无一人。

打开家门的那一刻他愣了愣,心底突然涌起一种混乱的情绪来,说不清是失落还是恐惧——大概后者更甚一些,是某种连日来被他压在心底、也来不及去想的恐惧。

这几天余煦实在太反常了。

留下一张纸条就不知去了哪,也不像平时那样时不时地发消息来黏他,盘问他的行程,而且到现在还没回家……

他抿了抿唇,压下心底那些不安,随手把行李箱放在一旁,给余煦打了个电话。

一颗心就随着无机质的机械音一点一点沉底,直到那句“您所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传进耳朵,他才面无表情地挂断了电话。

其实直到这一刻,他的思绪还算是平静的,足够支撑他进门去查看猫的情况,确定这几天里余煦至少回来过。

也足够他大致回忆一遍这几天他们有过的交流,猜想以余煦平常的性格,应该不至于和他置气。

但那天之前他们确实闹过一点儿不愉快,因为他误会余煦带着陌生信息素回家的事——再往前追溯呢,如果余煦真的一直介意这场婚姻有名无实,介意他不肯松口确定关系,那……

下一秒他的思绪陡然被打断,像只茫然盘旋的雏鸟,被一颗子弹当空打落,狠狠摔进谷底。

次卧门口放着一只行李箱——很眼熟,是余煦搬过来时带来的那一只。

他一怔,心底立刻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走过去伸手碰了碰那只箱子——要用几分力气才能推动,里面显然是装满了东西的。

就想起去演出前向蝶在车上和他说的话,什么有人自称是余煦的亲人,想要他的联系方式——那个号码后来倒是没再联系过他们,但如果……

他皱了皱眉,本能地不愿再想下去,却还是不可避免地意识到一个事实。

等到余煦大学毕业,他们之间的资助关系会自动结束,至于那张结婚证,说到底也只是协议婚姻,借着信息素相配的名义互相解决生理关系的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