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希亚(第2/4页)

“然后你杀了我们的母亲,”他干巴巴地说,“现在,我们也只能如此。”

我没什么好吃惊的,他这样像狠揍我的肚子似的丢过来一句话,我早就习惯了。但让自己抱有希望,这让我像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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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整夜未眠,忧心忡忡地想着他会对这次袭击做何回应。

第二天,问题有了答案,他冷静、自信的声音从远处的滚动新闻中传来。我一骨碌翻身下床,穿过屋子,打开了影幕。我哥哥出现了,苍白、瘦削,盔甲泛着光,怪异地映着他的脸。

“昨天,我们遭到了一次……分裂阴谋。”他撇撇嘴,好像在说一件可笑的事。这是有效的,利扎克知道不能表现出恐惧,要把叛徒的行动尽可能地描述成微不足道。“但那实在幼稚。嫌犯设法让飞艇降速,声东击西,躲过了安保系统。这意味着我们必须把他们揪出来,斩草除根。”他的声音变得穷凶极恶,“飞艇数据库中的所有人都会被随机抽取,以接受质询,就从今天开始。全艇每晚八点到次晨六点施行宵禁,除维护飞行的必要岗位之外,全员有效。何时抓住叛徒,何时宵禁解除。涤故更新也相应推迟,我们能确保飞艇安全的时候再议。”

“质询,”阿珂斯在我背后说,“意思是‘刑讯折磨’吗?”

我点了点头。

“如果你知道任何牵涉此次恶作剧的人姓甚名谁,你最好的晋升机会就来了,”利扎克说,“而为了枭狄人民的利益,所有企图隐瞒消息或在质询中撒谎的人,将严惩不贷。请大家放心,巡游飞艇及艇内所有人员的安全,乃是我最为关注的事宜。”

阿珂斯冷哼了一声。

“如果你无所隐瞒,你也将无所畏惧,”利扎克说,“我们继续做好准备,向这星系中的其他星球展示我们的力量和团结吧。”

他的面孔在屏幕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就切换回了滚动新闻,用的是欧尔叶语——这种语言我还算能掌握。缇比斯的西部大陆目前水资源短缺——枭狄语字幕竟然对应无误,真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展示我们的力量和团结。”我重复着利扎克的话,这并非对阿珂斯,而是对我自己说的,“现在,星际巡游的目的变成这个了吗?”

“还能是别的什么吗?”

滚动新闻仍未间断。议会正在就每个星国神谕者的配给数量进行辩论,他们会在月底进行投票表决。枭狄语字幕是这么说的:“议会力图维护对神谕者的专横控制,以行掠夺之实,这项提案将在月底投票通过。”意思是没错,但充满了偏见。

一伙儿臭名昭著的星际劫匪已经入狱十五载。枭狄语字幕是:“一批佐德传统主义者因对议会的限制性规定发起抗争而入狱,迄今已十五载。”这翻译得就不太准确了。

“本来是为了向我们所依赖的生命潮涌及其幕后推手表示谢意,”我平静地说,“是一种宗教仪式,同时也是对那些先人的纪念和尊崇。”

“你所描述的枭狄,并不是我所看到的枭狄。”阿珂斯说。

我向后瞥了他一眼:“也许你只看见了你想看的。”

“也许我们都是如此,”阿珂斯说,“你看起来忧心忡忡,是不是觉得利扎克会再来找你麻烦?”

“如果事态更糟的话。”

“那,如果你还是拒绝帮他,他会怎样?最坏的可能是什么?”

我叹了口气:“我想你可能不会理解的。我妈妈受众人爱戴,几乎是凡间的圣人。她死的时候,所有枭狄人都痛哭流涕,仿佛整个世界崩塌了一样。”我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妈妈的身影。“如果人们知道我对她做了什么,他们会把我撕个稀烂的。利扎克对此很清楚,所以一旦情况棘手,他就会利用这一点。”

阿珂斯皱起了眉头。我很想知道,如果我死了,他会有什么感觉——这念头出现过不止一次。这并非因为我觉得他恨我,而是因为我知道,每当看着我的时候,他都会想起自己的命运。那个他为之赴死的诺亚维克家族成员,很可能就是我,毕竟我们长久以来都在一起。而我也并不相信,自己就值得他付出生命。

“好吧,”他说,“那我们就寄希望于他别那么干。”

他侧对着我,我们之间不过几英寸之隔。我们经常如此靠近,争论的时候、训练的时候、一起做早餐的时候——他必须得触碰我,才能牵制缓解我的疼痛。所以,他的腰如此靠近我的肚子,我能看到他手臂上的肌肉,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奇怪的感觉。

不过还是有。

“你那位朋友,库泽,怎么样了?”我说着往后退了退。

“我给了约尔克一些催眠药,让他加进苏扎早上会用的那些药剂里。”

“约尔克要给自己老爸下药?”我说,“真有趣。”

“是啊,有趣。我们就等着看苏扎会不会在午餐时溜桌吧。这应该足够激怒他向我发起角斗挑战了。”

“在你暴露之前得多来几次,”我说,“得让他害怕,也得让他恼怒。”

“难以想象,他那样的人也会害怕。”

“是啊,好吧,我们都会害怕,”我叹气道,“不过恼怒更重要些,我觉得。”

§

生命潮涌慢慢地由绿色变为蓝色,而我们仍然没在皮塔降落,正式的涤故更新被利扎克一推再推。我们沿着星系边缘滑行,远离议会的控制。急躁、不耐烦的情绪像湿漉漉的云汽一样笼罩着整个飞艇,只要我离开自己的房间,不论在哪儿都能嗅到这样的气氛。而这些日子,我极少出门。

利扎克无法无限期地推迟降落——他不能彻底放弃巡游,否则他就会成为枭狄历史上第一个无视我们百季传统的君主。

我答应过他,会替他装点门面的,所以在袭击发生几天之后,他和最亲密的支持者齐聚于观测平台时,我也露面了。我一入场就看见窗子透出了外面的黑色太空,犹如巨大生物张开的大口,仿佛要把我们都吞噬进去一般。接着我就看见了瓦什,他抓着一杯茶,指关节正在流血。当他发现血迹时,扯过手帕擦了擦,又塞回了口袋里。

“我知道你感觉不到疼痛,瓦什,但是保护好自己的身体还是很有必要的。”我对他说。

他抬眼看了看我,放下手里的杯子。其他人都聚集在房间的另一侧,端着玻璃酒杯,三三两两地站着。大多数人围绕在利扎克身边,就像排水孔四周散落的碎片。雅玛·扎伊维斯——白发映着黑色的太空,仿佛闪闪发光一般——也在其中,她浑身僵硬,显然非常紧张。

房间里的其他地方没有人,黑色地板油光锃亮,墙壁向窗子倾斜弯曲。我有点儿希望我们所有人都飘走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