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琼斯(第2/3页)

我走出大门时,他还在哈哈大笑。这再好不过了。

这旅馆面朝大路,当我从门前的木制台阶上拾级而下时,一个小乞丐从我身前跑过,撞了我一下。我不由得停下身,看着那男孩朝前跑去。男孩迎头撞上了一个满身绫罗绸缎、仿似身居高位的男人。那个人正在跟身边的几个年轻人说话,被这一撞,他抬腿给了男孩一脚。男孩被踢倒在地,那个男人则大声咒骂他。

这不过是我所见过和自己也行使过的无数不公正之一,而这一刻想必世上还有无数类似的事情在发生,但那一刻我不知发了什么疯,并下决心采取行动。

我加快了时间流,街上人们的行动立刻慢到了接近停止。我小心地从人群中穿过,走到那个踢了男孩一脚的家伙身前。他正降下右脚继续迈步向前,一面转头跟身边的年轻人们讨论着什么。我把他脚下的土地下降了十厘米,再引出水来,然后把身前两米的路段变成了个泥潭。再搬来一块用来垫塞马车轮的大石,放在他左脚前,挡住他抬脚的空间。

然后我走至寄放马匹的马厩,侧身靠住门。为了这么件小事花这么大的力气多少有点小题大做,说是要让正义得偿,倒不如说是在恶作剧吧。

但加快了时间流让我能松一口气。尽管当面说出自己的名字,也只是让那些不认识我的人哈哈大笑。但如果面对认识我的人,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而现在,置身于快速时间流中,没有人能看见我,而我也有余裕的时间打量身侧的人群。

而那时,我只想再找个什么法子乐一下,甚至冒出了摸几个钱包的念头。我并不需要钱,但只要想到顺手牵羊只是举手之劳,又绝对不用担心被人逮个正着,就让我有点跃跃欲试。即便是最老实的人,也很难拒绝这样的诱惑,更何况我从不觉得自己有多老实。

我向人群张望着,想找个合适的目标。路上不远处,一辆巨大的马车正朝这边驶来。这是一驾纳库麦风格的大型马车,从马车两侧那些骑着马的纳库麦士兵来看,里面一定是什么大人物。天气很暖和,马车的门窗大开着,里面坐着一个中年男子,矮胖粗壮,头顶光秃秃的。但令我奇怪的是,他是个白人。我猜测他是一名穆勒的官员,刚访问了纳库麦,正在回来的路上。但纳库麦人可不会派出骑兵这样护卫别国的使者出行,更何况这个人受到的礼遇多少有点不寻常。但是为什么我不认识他?难道纳库麦人能允许一个外国人在自己的宫廷中占据高位吗?

猜测这个男人的身份,让我打消了去摸个钱包的念头。我切换回正常时间,转头去看看我的恶作剧带来了怎样的结果。一切正如预料的那样,那个自视颇高的陌生人一脚踏进我造出来的泥潭中,然后向前一头栽进了泥潭中,溅得泥浆乱飞。他骂骂咧咧地站起身,身上还在滴着泥水,而身边的人们则被逗得哈哈大笑。甚至连他身边那些连忙扶他起来的追随者们都藏不住脸上的笑意。以举手之劳造成这样的效果,让我感到莫名的满足。尤其是看到那个被踢了一脚的男孩也在哈哈大笑时,我更是由衷地高兴起来。

而后,人群移向路旁,让那支纳库麦军队和马车通过。我看了眼马车,然后目瞪口呆地发现坐在上面的人不是什么中年男子,而是麻宝麻瓦。

她看上去并没变老,毕竟从上次见面到现在只过了不到两年半的时间。而现在她端坐在马车中,俨然已是万人之上。我不由得想着为什么一开始没看见她在马车里,而那个秃顶的白人男子又跑到哪儿去了。但很快我就没再想下去了,一方面是因为找不出什么合理的解释,一方面是我想起了在麻宝麻瓦的房子里度过的日子。回想起胸前长出乳房,假扮成女人出使的情形,甚至让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有那么一会儿,我不由自主地伸手轻触前胸,以为还会摸到那对柔软的乳房,却只触到坚实的肌肉。我这才意识到那一切已经过去了。

我低下头,为自己又魂游天外而暗自诅咒了两句。当我抬起头时,发现麻宝麻瓦正瞪大眼睛看着我,一开始仿佛只是觉得似曾相识,可随着马车行进,她猛然想起了我是谁,眼中瞬间充满了恐惧和惊讶。能让她感到恐惧让我挺开心的,可被她认出来就没什么值得开心的了。

她转身对士兵们发号施令,而我则趁那一瞬退回至马厩中,避开人们的视线,然后再次进入快速时间流。我必须抓紧时间思考,想出个办法。我没法带走自己的马匹,因为“知一切者”费尽力气也没能教会我怎么把自己的时间流扩散到其他人身上。幸好在快速时间流下,我移动的速度可以比任何马匹奔跑的速度还快。

我走向自己的坐骑,那是一匹硕大而笨拙的公马,也是我唯一能买得起的坐骑。我卸下自己的行李,挑出所有能带上的东西,以及所有可能泄露我身份的物件。幸好我从来不喜欢在皮革或手巾上绣个名字什么的。所以我很快收拾好东西,扛上肩膀,从马厩的后门溜进了畜栏。

如果麻宝麻瓦没能立刻找到我,她就会以为只是看到某个和我很像的人,然后忘记这次一无所获的搜查。我不觉得自己是那种能让人过目不忘的家伙,周围的人里,可能只有那个旅馆老板还会记得我,但他也有足够的理由不去和那些纳库麦人合作。

我把包裹从马厩的栅栏上扔了过去,然后翻过栅栏,捡起包裹,沿路走进了边上的一条小路中。接下来,我得在快速时间流里待上一段时间了。这多少有点麻烦,因为我的生命会随快速时间流而消逝。当然,我不会像“一屁股摔倒者”那样快速老去,但我讨厌再一下子老去好几天甚至几个星期。而且,现在的我又是多少岁了呢?和萨拉娜一同置身于慢速时间流中时,我可以说自己赚了不少时间回来。可在库库艾,我更多时候是处于快速时间流下。按说,我应该有十八岁,可我的实际岁数到底是多少岁呢?尽管我的身体仍然强壮,生机勃勃,但我已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让我觉得自己像个中年人。我沿着后街一路前行,开始向南方的罗伯斯前进,并决定不再为置身快速时间流担心,因为纠结于真实年龄毫无意义。

更何况,我可不想再被那些纳库麦人逮住,认出我的身份。

置身于快速时间流中,最让人难受的是孤独。独自上路且不会被人看见自然安全,可也不会有人跟你说话,除非你在别人面前站定半个小时一动不动,才会有人意识到你的存在。

我穿过锐欧·德·詹纳罗,进入康明斯地界,才切换回正常时间流。不管麻宝麻瓦是否被我的出现吓到了,但她不会让士兵们到一千里外去找一个刚见了几个小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