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2/8页)

“你和你父亲说话了?”

乎姆微笑着,但看上去并不愉快,“如果我不和他说话,那就会妨碍谈判。不管怎么样,他是联合派的领袖。”

“这是反对派的一个优点:他们非常有序,总是指定领袖。”

“我们没必要指定人选,我们早就有一个了。”

“但是斯蒂波克拒绝说出自己的期望。”迪尔娜说着,起身走到炉灶前,里面还有足够的热量,拨一拨就重新蹿出了火苗。“要喝点肉汤吗?”

“那也不错。”乎姆说。

她把罐子放到火上,在长久的烟熏火燎之后,黄铜已经发黑了。“埃文说了什么?”

“说,如果我们愿意接受督察的统一领导,那他们就同意接受独立投票和独立税务。”

“不,真傻,”她说,“他之后又说了什么?”

“他试图讲感情,假装我们和解了。但我尽快离开了。”

迪尔娜莫名被激怒了:“没让事情缓和下来,你真是小气得过头了。”

乎姆没回答,她知道他生气了。哦好吧,真见鬼。只要她爬上他的床,他立刻就会忘记的。她称之为“立赦”。当然,只是心里偷偷地想,用不着让乎姆知道他有多简单易懂,那永远没什么益处。

改变话题吧:“他们对投票有什么疑虑吗?”

“不。尽管联合派有一半人不赞同协议——恐怕有太多老人相信历史中说的,詹森曾命令我们永远团结,无论我们分离得有多远——不过我们有足够多的票数扭转局面。”

肉汤已经热了,现在它开始热腾腾地冒气。她把它舀到碗中,端给乎姆。“谢谢。”她丈夫说道。她转身又为自己舀了一碗。他们安静地喝着肉汤,之后乎姆出去解手,而迪尔娜去了卧室,把毯子铺在他床上。尽管乎姆从未把她当作自己的财产(有很多老人这样对待自己的妻子,而且有太多年轻一些的人也这样做),但她仍然喜欢为他做一些小事,让他的生活更舒适。

她一边展开毯子一边想:他知道吗?

她回忆起维克斯在那之后的神情,潮湿的树叶半掩着他,他的表情扭曲着。因为什么?悲伤?后悔?失望?他应该结婚,混蛋,那样他永远不会被她诱惑,而她也不会被他诱惑。乎姆不可能知道。

他走进屋里,一边走一边脱掉衬衫:“天变冷了,从今天算起,詹森应该会在一个月后回来。霍普希望我们等到他回来。”

迪尔娜惊讶地转过身:“没错,为什么不呢?这不是个坏主意。不管怎么样,整个投票的主意是詹森上次来访之后提出的,为什么不让詹森看到它的运作方式呢?”

“因为,”乎姆尖刻地说,“他可能会觉得受到了冒犯,禁止我们实行它,而天堂城的每个老混蛋都会轻易放弃它。我们不怎么提到这一点,但一部分是因为这个理由,所以斯蒂波克一直催促我们现在就做出决议,在那个老神灵从星塔返回之前。”

“所以斯蒂波克的确有他的想法。”

“一两个意见,”乎姆说,“我也是一样,我觉得我娶了天堂城最让人渴望的女人。”

当他爱抚她时,她笑着说:“说是最美丽的怎么样?”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他回答。但她总归在怀疑他是否知道了:为什么他用了“让人渴望”这样的字眼?他知道谁渴望她,谁又得到了满足吗?

她没有在凌晨时回到自己的床上,此时她疑惑自己为什么要在结婚一年后坚持这样的安排。她想,这是一个独立的标志。每个人都应该有自我独立的小标志。

在这个季节,乎姆的果园不怎么需要照料,所以他大多数时间都待在房子里,并且一直有客人来来往往。迪尔娜常常会到起居室加入他们的交谈,但今天她不想这样做。相反,她爬到木瓦屋顶上(这是维克斯的创新,它让他在十八岁前成了富翁),她躺在那里,偶尔雕几下木头,但多半都是在抬头望天上的云朵。它们在酝酿着雨水,但一滴也没有落下来。这是当然的,因为风从西面来,要等它转向北方,雨才会开始落下。

有一次,她爬到屋脊上,望向河面,现在那里有四艘船规律地来回往返。永恒的反反复复,令人厌烦。维克斯和乎姆谈及要跟随湍流,顺河而下去看看它的终点。只要执行投票,事情谈妥,他们就会动身。哦,就是明天,迪尔娜想到,等他们投完票五分钟后,我就去收拾行李。

她隐约地疑惑自己为什么这么急切地想要离开,但当她联想到一周前在西边森林里的那一天时,她滑到屋顶的一半处(该死的碎木头,如果我想滑下去,我自己会滑的),然后她暴怒地狠狠雕刻了一阵子。

当乎姆找到梯子爬上来时,她已经在屋顶上睡着了。她惊讶地发现已经快入夜了。

“你想弄死自己吗?”乎姆关切地问。

“是的,”她回答,然后意识到乎姆是真的担心,于是又说,“不,乎姆,我不会掉下去的。”

“不,那是有可能的。”乎姆说道,然后他帮她拿上东西,从梯子上下去了。

“客人都走了?”

乎姆点点头,领着她走进房子:“但他们并不怎么喜欢协议的内容。”

“为什么?”

“比灵说他无法忍受有一个督察管着他,不过我实在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痛恨霍普。”

“他有时是个傻瓜,”迪尔娜说,“等下个月詹森来时,霍普一定会被换下来。谁知道呢?也许斯蒂波克会成为督察——现在这个想法就让我想把投票这事扔一边去!”

乎姆大笑起来:“斯蒂波克督察?就凭他对詹森的想法?我应该告诉你,甚至有人在谈论从詹森本人那里独立的事。不管怎么样,至少比灵是这么期望的。”

迪尔娜沉默了一会儿。从詹森那里独立?哦,当然了,现在没有人觉得詹森是上帝了,至少在河这边斯蒂波克的村子里是如此。但是独立?

这让她不安。她的确急切地想要切断一些联系——但是切断所有的联系?这感觉就像是乎姆和他父亲的争执:那总归是一种错误,一道应该愈合而不是扩大的伤口。詹森会支持它吗?他有工具——比如他拿在手上杀死疯牛的小盒子。他会把它指向一个人类吗?这个想法令她战栗。当然不会。但他们永远都不会从詹森那里独立,那只是比灵的说法。

乎姆和迪尔娜整个晚上都在一起编织、缝纫,然后上床睡觉。

到了早晨,她感觉到一阵熟悉的恶心,没吃早餐就吐了。

“你还好吗?”等她从厕所回来时,乎姆问她。

“见鬼,”她说,“为什么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