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融化

第十九章

期末考试第一天, 下了一场雨夹雪。

天空阴沉沉的,乌云压城。寒风裹挟着雪粒子和雨点交织在一块儿,路面湿滑。

穿着宽松厚实的冬季校服,林蝉和安佳走进教学楼, 抖落一身的雨雪。安佳小声背诵着古诗词, 林蝉偶尔听一两句, 低声纠正她的错误。

两人在同一考场,二楼, 走上楼梯前, 林蝉看见一楼的第一考场陆续有人进入,坐在靠门的第一个位置,是楼祁。

楼祁正趴在桌上睡觉, 在学校,他总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不知道怎么做到成绩这么稳定,稳坐第一的宝座的。

陈姜安从远处走来,看见两人冷哼一声,趾高气昂地走进第二考场。她上一次月考成绩不错, 第一次进入前60。

安佳拉着林蝉的手嘀咕:“小蝉, 赶紧的, 找考场。”

林蝉回过神, 快步跟上楼。

她和楼祁的交集, 在学校内,除了安佳和周旭阳, 似乎没有第三个人知晓。就像两根平行线, 他们俩在外人眼里毫不相干。没有人看见过, 听见过, 想象过,这样云泥之别的两人会坐在一起看书。

他们甚至,都未曾同处一个教室过。

第二门数学考试,林蝉笔尖一顿,没由来地惆怅,一阵恍惚,再落笔,突然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将最后一道大题的解题思路和答案都写在答题纸上了。

她答题速度不快,每回都是在草稿纸上把题目先做一遍,再将简单和中等难度的题酌情往答题纸上誊抄,这会儿时间已经不足。如果直接涂抹掉会被看到痕迹,而且卷面不干净可能还会被扣分。

再要一张答题纸重新誊抄肯定是来不及了。林蝉这一犹豫,铃声忽的响起,考试结束。

林蝉只得怏怏地将答题纸和卷子上交。

从考场出来,林蝉惴惴不安,安佳还以为她考砸了,不住安慰:“没事,咱们进步空间大,这次考得不行,下次再努力嘛。”

林蝉扯开一个难看的笑。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一次不是考得不行,而是……考得太好。

后来几门考试,林蝉始终牢记控分,生怕自己又多答了几题。

她不想太惹人注意,成绩中游,外貌毫不起眼,这样的状态最好。也不会引起林东越他们的注意,等她离开,林家人也更难寻找到她。

只是这一次的失误,让林蝉不安。

果然,考试结束后,寒假还未正式开始,一门门科目成绩开始公布,班上便流传开“林蝉数学作弊”的消息。

数学课代表帮数学老师统计分数,听见老师讨论道:“林蝉这个学生,我都不记得长什么样,数学一直在及格线徘徊啊,怎么这次居然答出了最后一道大题。整个年级也就十个人一分不落答对了。”

数学课代表和陈姜安正好是闺蜜,陈姜安本就见林蝉不悦。不出半日,班里同学看林蝉的眼神就带着审视和偏见。

安佳听到谣言气不打一处来,拍案而起双手叉腰要撒泼,被林蝉好说好歹带出了教室,到了楼梯拐角安抚情绪。

“你就这样任由他们污蔑你啊!”安佳恨铁不成钢地说。

林蝉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被人污蔑的滋味不好受,她苦笑着挠挠脸:“我会这道题的确很奇怪……难以解释啊。”

“作弊是要被处分记录档案的!”安佳手指戳着她的额头教训,“你考大学也要带过去的!”

忽的身后一个有清冽的男声问:“谁作弊?”

楼祁不知什么时候从楼梯上来,他一副慵懒的模样,不知从哪里刚回来,刘海带了点水珠,挑眉看林蝉:“你作弊?”

林蝉抿着村,为难地解释:“我不小心把数学最后一题答出来了……老师同学们都在质疑……”

还没说完,楼祁低笑一声:“这题这么简单,做出来很奇怪吗?”

安佳:“……是人吗你?”

中午吃完午饭,林蝉打算回图书馆换书。从食堂绕到图书馆有一条小道,从行政楼后侧的林荫穿过,人迹罕至。

学校绿植一年四季都有花盛开,郁郁葱葱。此时墙角正有梅花绽放,枝头只有粉色的花盛放,整树如同晚霞艳丽似火,蓬勃的生命在冬日暖阳里盛开。

有脚步声快步靠近,林蝉耳尖,听出那沉稳散漫的脚步声,便停了下来,身后传来楼祁的笑声:“小知了,怎么停了?”

风轻拂过,梅花淡淡暗香随风拂来。林蝉怀里抱著书,转身:“我知道是你。”

“这么在意哥,连哥的脚步声都听得出来?”楼祁低头,脸挨近林蝉。

林蝉耳根通红,别开眼,视线落在梅花上,有尚未绽放的花苞像颗毛茸茸的小球,带着羞涩的粉:“没……没有。”

楼祁不置可否地笑笑,伸出手,修长的指尖轻轻摘下一朵盛放的梅花,花朵不及拇指大,温婉可爱,像林蝉一样坚韧。

他下意识地将花卡在林蝉发间,不住笑:“嗯,带点装饰果然更漂亮了。”

林蝉抬手摸到柔软的花瓣,心尖微颤。她听见楼祁继续说:“小知了,你别在意流言蜚语。清者自清。全年级,就十个人做出来的题,你那个考场,根本没那水平。你上哪作弊去?”

风扬起林蝉鬓边碎发,楼祁抬手将它勾到耳后,露出她可爱圆润的耳朵。见着实在红润可爱,楼祁鬼使神差的,无意识地两只捏了捏那肉嘟嘟的耳垂。

林蝉倏地瞳孔一缩,往后一退。楼祁手还停在半空中,僵了半秒,他手落回裤兜,语气散漫:“小知了,你要去图书馆吧,赶紧去吧。”

气氛微妙,林蝉摸摸鼻子,走出几步,忽的转过身,马尾划过一个抛物线,林蝉露出一个笑容,嘴角梨涡浮现,发间的花朵也灵动起来:“楼祁,谢谢你相信我。”

在某一瞬间,楼祁心脏某处似被击中一下,轻轻的,但绵延漫长。他形容不来这感觉,只觉得,像被蝴蝶翅膀轻轻触碰。

回到教室,林蝉将那朵梅花藏在了笔记本里压住,想要永远珍藏这一瞬间。

之后两天,直到放假,林蝉都再未听过关于自己的流言。

原本她以为是老师辟谣了,直到放假那天在宿舍,安佳神秘兮兮地进来,告诉林蝉:“楼祁这小子真够义气的。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老师都觉得你成绩合理了,那帮长舌妇也不敢说你的坏话了。”

林蝉一怔:“是……跟楼祁有关吗?”

“是啊,周旭阳说的。也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安佳啧啧。

林蝉整理衣服的手微微一顿,忍不住勾起嘴角偷笑。

寒假,安佳回家,林蝉依旧留校,晚上去浴场帮忙,偶尔点开微信,看见林腾催促她回家,林蝉总会找借口自己在补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