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星星之火 9暴风雪(第2/4页)

“我们有雪还真够幸运的。”妈妈说。

我心想,要是在盛夏挨了鞭子,天气炎热、水管里的水都是温的,那该有多受罪。“天热时您怎么办?”我问。

妈妈皱眉时,眉心出了一道皱纹。“得想法子把苍蝇赶走。”

一想到夏天苍蝇围着伤口转,我就倒胃口。妈妈用药液把手绢浸湿,然后递给我,让我敷在脸上。疼痛马上减轻了。冰凉的雪水发挥了作用,妈妈的药液虽不知成分为何物,但也起到麻醉作用。“噢,太棒了。您昨天干吗不给他敷上这个?”

“我需要先让伤口闭合。”她说。

我不清楚她说的究竟是什么,但只要能起作用,我干吗要怀疑她?她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是我妈妈。我为昨天的事感到愧疚,皮塔和黑密斯把我拽走时,我还对她大喊大叫。“对不起,我昨天不该对您吼。”

“我听到过比这更糟的,”她说,“也看到过人们在自己爱的人受苦时,他们会怎样。”

他们爱的人。这话让我的舌头好像被雪敷了似的僵在那里。当然了,我爱盖尔。可她说的是哪一种爱呢?我自己说爱盖尔时又是什么意思呢?我不知道。我昨晚确实吻了他,那一刻我感情激荡。但我肯定他一定不记得了。他还记得吗?我希望他忘记。如果他还记得,那所有的一切都会复杂得多,我不能一边策划暴动,一边又想着亲吻谁。我暗自摇头,否定了这种可能。“皮塔在哪儿?”我说。

“他听到你起来就回家了,他怕下暴雪时家里没人照料。”妈妈说。

“他安全到家了吧?”我问,在暴风雪中离开道路几码远就可能迷路,被大雪吞没。

“你干吗不打电话问问?”她说。

于是我来到书房给皮塔打电话。这个房间自从斯诺总统来过之后,我就没怎么进来过。电话铃响了几下,他来接电话。

“嗨,我想看看你是不是已经到家了。”

“凯特尼斯,我住的地方离你家只隔开三户。”他说。

“我知道,可雪下得那么大,再说又出了那么多事。”我说。

“啊,我很好,谢谢你打电话来问。”很长的停顿,“盖尔怎么样了?”

“挺好的。妈妈和波丽姆正在给他雪敷呢。”我说。

“你的脸呢?”他问。

“我也敷了,”我说,“你今天看见黑密斯了吗?”

“我去看了看他,醉得人事不知,我把火给他生起来了,还留了点面包。”他说。

“我想跟——你俩谈谈。”我不敢再多说了,电话肯定被人监听。

“最好等天好起来再说吧,”他说,“这之前不会有什么大事。”

“是啊,不会有什么事。”我附和着。

暴风雪持续了两天,下的雪高过我的头顶。清理胜利者村到广场的积雪又用了一整天。这几天我一直在帮忙照料盖尔,给自己雪敷,极力回忆八区暴动的一切细节,兴许对我们有帮助。我脸上的肿消了很多,正在愈合的伤口很刺痒,眼周围仍是黑青色。可是第一个机会来了,我问皮塔是不是愿意跟我去城里。

我们叫醒了黑密斯,硬拽着他和我们一起去。他埋怨我们,可没平时厉害。我们心里都明白需要好好聊聊前几天发生的事,但不能在胜利者村的家里,那里太危险了。事实上,我们走到了离胜利者村很远的地方,才开始讲话。我挺长时间仔细打量着堆在狭窄的道路两旁高达十英尺的雪墙,担心它会不会倒下来,把我们闷在里面。

最后,黑密斯打破了宁静。“这么说,咱们都要逃到那凶险莫测的林子里,哈?”他问我。

“不,”我说,“咱们不去了。”

“自己想过这计划的缺陷了,哈,亲爱的?”他问,“有什么好主意?”

“我想发起暴动。”我说。

黑密斯只是哧哧地笑着,他的笑不能算是鄙视或嘲笑,可这更让人心里没谱,这说明他甚至没把我的话当真。“噢,我想来杯酒。不管怎么说,你让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啦。”他说。

“那,你有什么计划?”我反唇相讥。

“我的计划就是把你的婚礼办得完美无比。”黑密斯说,“我给他们打电话了,重新安排婚纱照时间,可没说太多细节。”

“你根本没有电话。”我说。

“艾菲把它修好了。”他说,“你知道吗?她问我是否愿意做婚礼上把你交给新郎的那个人,我说越快越好。”

“黑密斯。”我感觉我的声音不自觉地带有哀求的味道。

“凯特尼斯,”他也模仿着我的声调,“那样不行。”

一群拿着铁锹的人从旁边经过,朝胜利者村方向走去,我们立刻停止谈话。也许他们能把那十英尺高的雪墙铲平。等这些人离我们足够远的时候,我们离广场已经太近了。我们走进广场,不由得同时停住了脚步。

下雪的时候不会发生什么大事。这是我和皮塔的共同想法,可我们却大错特错了。广场周围发生了很大变化。一面绘有帕纳姆国徽的巨大旗帜高高地飘在法院大楼的楼顶,那些穿着一色白色制服的治安警在清理得干干净净的鹅卵石广场巡逻,在楼顶,更多治安警占据了高射点。最令人恐慌的是新添加的东西——新建的鞭刑柱,几处围栏,还有一个绞刑架——赫然矗立在广场中央。

“斯瑞德下手够快的。”黑密斯说。

离广场几条街远的地方,冒着熊熊火光,大家不消说,那肯定是霍伯黑市被点燃了。我立刻想到了靠黑市过活的人——格雷西·塞、瑞珀和我所有的朋友。

“黑密斯,你不觉得大家都还——”我说不下去了。

“噢不,他们聪明得很,这点事应付得了,换了你,在这待久了,你也会变聪明的。”他说,“哎,我最好去看看从药师那还能弄到多少消毒酒精。”

他吃力地朝广场另一头走去,我看着皮塔说:“他总喝那玩意干吗?”接着我有了自己的答案,“我们不能让他再喝了,会要了他的命,最少也要弄瞎眼睛。我在家给他备了些白酒。”

“我也备了些,也许能帮着他度过这段时间,直到瑞珀找到做生意的办法。”皮塔说,“我得回家看看了。”

“我得去看看黑兹尔。”我开始担心起来。我原以为雪一停,她就该来我家,可到现在也没见她的人影。

“我也一起去,在回家的路上顺便到面包房看看。”他说。

“谢谢。”对于要看到的事,我突然恐惧起来。

大街上几乎没什么人,在这个时间,工人们在矿上,孩子们在上学,也稀松平常。可他们没上工,也没上学。我看到一张张的脸透过门缝和窗缝在偷偷窥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