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 2(第2/4页)

接着,房子里的人围着图纸,就新型海底游乐园的开发计划开始大聊特聊起来。小野寺借着酒兴,竟也融入其中,又是调查角度,又是计划步骤,很是发表了一通见解。但是,在这期间,小野寺并没放松对玲子那边的留意,想知道玲子和吉村悄悄地说些什么。吉村部长一会儿说着什么,一会儿又往酒杯里兑些水,咕咕地喝上几口;而玲子则灵巧地以拇指和食指把玩着酒杯,看不出在听吉村讲话还是根本就没听,只偶尔略带醉意地捋一捋落在脸上的长发,从表情上看不出任何特别的地方,最多不过是醉酒者常有的那种耸肩和痴笑——感觉上真宛如一个清纯少女。她四肢纤细,青春味十足,但碎花连衣群裹着的胸部和臀部却又丰满异常;她个子高挑,虽说是苗条型的,可从骨骼的发育来看,应该说已经显出一个成熟的女人的味道来了。

——兴趣所至,海底游乐园……小野寺加入讨论的同时,仍在不停地想着这个事。这是不是一开始就为自己安排好了的呢?或是向在座的人掩饰我和玲子相亲这件事……如此说来,也符合吉村部长的一贯风格,实在是煞费苦心了!

“我不管那些,你们要修就快点……”玲子把吉村留在吧台朝这边走来,步履多了些蹒跚,“我的愿望是成立一个水下风情俱乐部。所以,设计的时候要性感一些,不然的话,我是不会让基金会给你们贷款的!”

男人们都笑了起来。穿夏威夷衬衫的小伙忙上前几步,托住摇摇晃晃的玲子的胳膊。

大家趁此又开始喝上了。有人移向酒吧,有人弄响了立体音响。

小野寺在酒吧调了一杯思考奇酒,然后,走到钢琴附近,刚才一直默不作声的先锋派音乐家突然用下巴点了一下吉村的方向,发话问道:

“那家伙是你上司?”

“啊……”小野寺点点头。

“说句不好听的话,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音乐家撇着嘴说,“庸俗不堪,什么好事都往自己兜里捞,就顾着扩大自己的势力。像他这种人,再怎么出类拔萃,好像还是缺乏真正做人的感觉,权欲对他来说,就像性欲一样不过是出于本能而已,但凡无利所图,他绝不会染指半步。”

小野寺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只得闷头呷酒。

“他根本就没有资格到这种地方来。”这个眉清目秀的音乐家竟如此言辞刻薄,真是人不可貌相,“他最好去陪以前的政府官员或哪家公司的董事长打打高尔夫。”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个人恩怨,但你我是初次见面,请你还是含蓄点为好。”小野寺用手指转动着鸡尾酒杯,一面很沉稳地告诫道,“我不是想说教什么,但你一定要当心我的拳头。……尽管你的话不无道理,但他是我的上级。”

音乐家用一种神经质的眼光怔怔地望着小野寺手中转动的酒杯,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忙拍了拍小野寺的肩膀说:

“对不起,是我不好……刚才的话就忘了吧!”然后眯缝着眼将小野寺上下打量了一番。

“你块头不小,看起来蛮壮的。”作曲家调侃地说,“真要挨你一记老拳,我恐怕是吃不消的。”

“外强中干,其实未必能打得过女人。”

作曲家尖声大笑,小野寺也笑了起来。这时候的吉村部长一直在和建筑师、设计师围着图纸高谈阔论。

“他是常客吗?”小野寺问这位叫由井的先锋派作曲家。

“不是,只是最近来得比较勤。他以前读书的时候,借宿过阿部玲子在东京的一个亲戚家,也就是这么点关系。”

“她父母是哪儿的人?”

“眼皮底下,伊豆。”由井下巴一点,“他们在伊豆和静冈一带有地产,还有几个岛。他吉村瞄的还不就是这些东西。”

小野寺感觉心里头有些犯堵。猛然间,似乎对其中的奥妙已经恍然大悟,但随即又想打消这些念头。因为即便真是如此,成功的概率也是微乎其微。或者说,在目前这一阶段,这个目标还过于模糊。

“游泳去!”

玲子突然在房子的正中间站立起来叫道,跟着三下两下已将连衣裙甩到了一边,剩下一件褪色的比基尼泳衣,一瞬间,晒成古铜色的皮肤,以及看上去很健美的腰部和胸部便一一暴露在大家眼前。

“还游啊!”夏威夷衬衫耸耸肩。

“到底要游多少次才过瘾啊?”

“我就免了。”建筑师含着烟斗一口拒绝,“刚冲完澡,一身爽爽的,况且已经是气力耗尽……”

“算了吧。”吉村在一旁颇为严肃地劝道,俨然一个监护人的口吻,“你喝得不少了。”

“都不去?算了,没关系。”玲子说着已向阳台走去,故意显得步履轻盈,“你们就先休息吧……”

“你呢?不游吗?”音乐家悄悄地问小野寺,“最好还是有谁能陪着她,深更半夜的……”

这时,玲子刚好经过小野寺的面前,她稍作停留后迅速转过视线说:“您能去吗?小野田先生……”

“当然!”小野寺干脆地脱去短袖T恤,“更正一下,我叫小野寺。”

玲子没有说“对不起”,“噗嗤”笑了一声,带头向露台走去,小野寺跟在后面。玲子的背部很美,光滑细嫩,油亮圆润。来到露台,小野寺又脱掉长裤,扔到桌子上。露台一角的松树枝背后有一台电梯,一直通向山崖底部的水面。在狭小的电梯厢里,两人的身体不时要轻轻触碰,小野寺只好尽力往边上靠,倚着厢壁。电梯启动后,渐渐远离房间的灯光,里面一下子暗谈了许多,接着,四周便开始听到松涛和海潮的声音。脚下,轨道接口处间歇地发出“哐哐”的振动声,身旁玲子轻柔的呼吸,使小野寺感到有些透不过气来。——没有星光的夜空,又腥又潮的海风。

“在这个笼子里……”快到电梯出口,青白的荧光灯灯光渐渐靠近,玲子突然开口道,“你知道有多少男人吻过我?”语调平淡得像一条直线。

“嗯……”小野寺应了一声。

“只有一个!”玲子的声音像是自嘲般地压得很低。

没等小野寺做出反应,电梯已经停下来了。狭窄的水泥平台前面铺了一块木制踏板,踏板的另一头是一条漆成黄色的、大长方形的软木浮舟,浮舟随着波浪上下摆动。

玲子并不看身后,只顾向前走去,就好像要这样一直走入水中。在软木舟的顶端,玲子纵身入海。小野寺则先是掰了掰手指的关节,又活动活动脚踝,再慢慢试着将脚伸入水中。海水温温的,几乎没有浪。小野寺在水中划动了几下,觉得皮肤适应之后便开始用力划水,他想在水面上找到玲子的身影。腹部感觉到海水的流动,一回神,玲子的头已从他的鼻尖前冒了出来。——玲子朝着黑黑的海面,慢慢地游着蛙泳,小野寺下意识地冲到前面,以尽呵护之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