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雪夜旅店

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当中,一个扎着马尾,个子高挑的女生紧紧靠着墙壁行走,徒劳的开始思索出去的办法。

她被困在这里已经不知道多少天了,最开始还尝试在心里算着时间,可一点光亮都看不见的环境下,在漫无边际的黑暗当中,她无从判断时间的流逝。

沈图南茫然的眨了眨眼睛,视线没有焦点,明明是周围黑暗,她却觉得是她瞎了。

她一只手摸着粘腻的不知道什么东西构成的墙壁,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这种动作,她已经重复了上千次。

被困在这里之后,沈图南什么东西都没吃过,她感觉得到自己很饿,可是这点饿诡异的固定在一个阈值,让她不会晕倒。

沈图南试着摸索过这个空间,空空荡荡的,除了墙什么也摸不到。

没有声音,没有光,她像是被遗弃在了世界的角落,在足以让人发疯的死寂和黑暗当中,沈图南崩溃过,痛哭过。

那些过往的记忆蜂拥着朝她袭来,幽暗的环境让她越加恐惧。

可在她精神快要崩溃的时候,沈图南想起了秦妈妈说过的话:“以后你就叫沈图南吧,从那些糟糕的过往里走出去,不要被困住了,你是个好孩子。”

沈图南后来学到逍遥游的时候,看到了这两个字,图南:志向远大。

那些痛苦的记忆不会消散,在这噩梦一般的幽暗当中沈图南还是会哭,可她不想放弃,她不能倒在这里,那样秦妈妈恐怕会失望吧。

而且,沈图南很担心沈岭竹,她被困在这里,是因为她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可那就足够让她对她哥放心不下。

她哥,极其符合这些人的挑选标准。

很少有人知道,外表俊美温和,待人有礼,好似书中描写的如玉君子一样的沈岭竹是个病人。

严重的心理疾病。

沈岭竹的心封闭了,里面的伤口感染化脓,而他的温柔,他的耐心,不过是一层虚假的表皮,因为沈父沈母希望他们的儿子温柔善良。

沈图南放心不下他,才会毕业没多久就去了沈岭竹开的旅店做掌厨。

她不想轻易倒在这里,她还有她的人生,也担心着沈岭竹,在一片粘腻之中摸索前行,一刻也不想停歇。

沈图南看不见,所以她也不会知道,在这浓郁的黑之中,无数只血红的眼睛密密麻麻的挤在这里,墙壁上,天花板上,地上,所有的眼睛都牢牢注视着她。

这里是一片极致的黑,而在暴雪肆虐之下的山头,则是一片极致的白。

一只小小的纯色小鹿从天而降,厚厚的积雪让它免于疼痛,可从三楼跳下来,也让它咕噜咕噜的往前滚了两圈。

小鹿晕头晕脑的站起来,悄悄摸摸的溜到了旅店正后面。

它的蹄子在一个角落使劲刨着,冰冰凉凉的雪冻得它直打颤,可刨着刨着,那只纤细的鹿蹄,却变成了一只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

一个身材高挑匀称的少年,取代了那头鹿,出现在了原地。

他从雪坑里拿出衣服,白皙的手被冻得关节通红,一身莹白的皮肉在这漫无边际的雪之中,竟丝毫不显逊色。

而他指节的红,身上关节的红,和本身就有的嫩红,就像这被暴雪淹没的雪山之中,悄无声息绽放的雪梅,纯洁又勾人。

可惜这一幕无人看见,千河很快穿好了衣服,被冻得浑身发冷。

他伸出手,指甲在一瞬间变得锋利尖锐,像是猫猫的爪子,在沈岭竹面前有一点痛就要掉眼泪的人,面无表情的用爪子划破了自己的脚踝。

血顺着脚踝蜿蜒而下,淌在地上,带着体温的血融化了一小块积雪,冒起一缕缕小小的白烟。

千河抓起一把冷得瘆人的雪,直接按在了自己的伤口上,等到血不流了,他才用干净的积雪盖住了这些血迹。

沈岭竹坐在一楼大厅,静静的看着旅店的门,茶几上的三碗面不断的往空中飘着香腾腾的热气,可是没人去动它。

他送饭上去的时候,发现小男孩已经死了,林可可还没有醒,沈岭竹没有叫醒林可可,一顿不吃也不会饿死。

而自己则回到了一楼,没有进厨房,而是坐在大厅的沙发上,视线能看到旅店大门的地方。

壁炉的柴火已经烧完了,没有人填柴,没有开空调,旅店的大门还敞开着,整个一楼森冷无比。

一如沈岭竹的表情。

突然,一个衣服凌乱,身上有些脏兮兮的少年,走进了沈岭竹的视线。

少年长得很漂亮,哪怕是浑身的脏乱都掩饰不住他的漂亮,脸上还带着血痕,眼神和沈岭竹对上的一瞬间,盈满了水汽,整个人带着破碎的,让人心疼又让人更想欺凌的美感。

裤腿很长,但也遮不住那双在雪地里的脚,他没穿鞋子,一双白皙的脚被冻得通红,就那么怯生生的踩在雪里。

沈岭竹大步走去,一个冰冷的人直直的撞进了他怀里。

“沈哥...”带着哭腔的两个字刚一出口,千河就泣不成声,“我好疼啊。”

沈岭竹心顿时提起来了,“哪里疼,是受伤了吗?”

没等千河说话,他直接打横抱起了人,大步流星的朝着三楼走去,他步子迈得很大,手却丝毫没晃,将人抱得稳稳的。

怀里的人浑身冰冷,发白的脸色,泛青的唇色,以及冰得瘆人的衣服,沈岭竹抱着人,温度更像是抱着一块冰。

千河靠在他怀里,咬着唇啪嗒啪嗒的掉眼泪,极其不安的攥紧了沈岭竹的衣袖。

沈岭竹将人放在床上,三两下扒了外面的衣服,却发现里面的贴身衣衫,也冰得可怕。

他黑着脸,直接上手脱掉了那件像是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衣服。

千河一点血色都没有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淡红,下意识将手环胸而抱,吓得哭也忘记了,眼角还噙着泪,眼神却有些羞怯的闪躲着。

沈岭竹将人塞进温暖的被窝,将空调暖气开大,这才略带取笑的说道:“小鸡崽子一样,谁看你。”

“好了,自己在被子里把裤子脱了扔出来。”

他话说得违心,千河被他娇养着,一身皮肉养得白嫩细腻,每一处都好似上好的羊脂玉,颜色莹白,想必摸起来手感也如羊脂玉一样光滑温润。

“沈哥!”千河又气又恼,眼中波光粼粼的,漂亮又鲜活。

这样的千河,比几分钟前透着灰败的千河好看太多。

床上的人气恼的翻了个身背对着沈岭竹,却在翻身时碰到了伤口,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痛|吟。

沈岭竹剑眉紧蹙,沉声问道:“有哪里受伤了?”

一只细白的脚从被子里伸了出来,没了裤子的遮挡,那被爪子抓伤的足有七八厘米长的伤口,暴露在了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