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南冠客(七) ◇(第2/3页)

“楚霖将军听见丧钟,想要入宫,带兵在皇城门外跟我们的人对上了!”

李威手中的兵不如楚霖手下的多,可楚霖如今也顾忌玄德殿中一干人等的性命,不敢贸然,只好与李威在门外僵持。

只是这样的情态维持不了多久,若楚霖决定强攻,李威未必能挡得住。

所以……太子才要借兵。

曲悠转头看去,果然见太子脸上并无什么惊惶之色,他站起身来,打了个哈欠,随着那侍卫往外走,走了两步还回头看了她一眼。

“曲娘子,孤这里还有要事处理,你既投诚,不如先帮孤劝劝殿中之人罢,倘若孤回来他们还是如此,便不要再费力气了。”

曲悠连忙道:“是。”

太子走后,她匆匆进了内殿,将所有侍卫都遣了出来。

这群老大人虽听说过她御街击鼓之事,可大多没见过她,见一个妙龄女子进入,皆是茫然。

有人直接出口骂道:“太子这厮究竟什么意思?”

曲悠扬声道:“我是太子身侧的掌令,特来为殿下劝一劝诸位大人。”

这是她说给殿外人听的,那群侍卫站得这么近,太子还是没有对她完全放心。

人群中似乎有人认出了她,迟疑道:“你不是……上次周侍郎与傅相涉案时,为他御街击鼓的内眷么?”

蔡锳多看了几眼,也觉得眼熟:“国事重大,何时轮到一内宅女子指手画脚?你是周檀的内眷……怎么,他投了太子?”

曲悠大声道:“我与周檀已然和离,和离书在此,盖了他的印信——周檀不肯归顺储君,已经逃出汴都去了,这等乱臣贼子,人所不齿,大人切莫将我与他扯上关系。”

“况且,什么叫内宅女子?我自幼读书,见识广博,能为贫贱女子鸣冤,能懂边疆战事之苦,如今得太子眷顾,一展抱负罢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在蔡锳面前蹲了下来,冲他使了个眼色。

蔡锳听说周檀未曾投奔太子,面色这才缓和了一些,他冷哼一声,口中道:“周檀好不容易有良心了一次,他夫人却跟着阴险小人做了乱臣贼子,这可真是……”

曲悠凑近他的耳边,飞快地说了一句话。

于是众臣看到蔡锳的面色立刻变了,他不可置信地看了曲悠一眼,以口型问:“真的?”

曲悠面色凝重地点头。

她站起身来,冲众人深深一作揖,把声音压得极低:“诸位先生,万望珍重,大胤王朝的未来,还指望着诸位。”

宋世琰从宫门处回来时,便听说蔡锳交出了那封死死抱在怀中的废太子诏书。

曲悠帮他丢进火堆,温言道:“这群老大人只是一时不能转圜罢了,殿下不如将他们暂且关到刑部去罢,待殿下需要他们的说词时,再从刑部将人提出来,不愁他们不归顺。”

若依着宋世琰的性子,定会将这群人全部斩杀于玄德殿,可不知为何,曲悠居然劝他们松了口。此刻见她温言细语,他心中气顺不少,挥手吩咐道:“人暂且关在此处,每日送些清水来,待皇庭内稳定下来,都关到刑部去罢。”

宋昶一死,簪金馆便随之尘封,太子没有来得及将自己的人换进去,干脆裁撤了这个机构,簪金馆存在得短,又没有经手过什么大案,怪不得没有被写进史书。

曲悠被暂且安排到了太子妃身侧。

楚霖带兵围了皇城,太子总要将此事处理完后才能举办登基大典,这几日太子妃一直都在偏殿中处置一些皇宫琐事。

她虽出身世家大族,但骤然面临这样的场面,不免有些手忙脚乱,幸而曲悠相对熟悉这皇城中的仪制,又有几个老嬷嬷帮助,好歹是将宫殿和前朝妃嫔们打点好了。

太子妃对她感激涕零,她似乎对于曲悠究竟是来宫中做女官还是为太子做枕边人毫不介意,有几次甚至说要封她做贵妃,曲悠解释了许多次才让她勉强相信。

第三日,她在内宫之中听到了消息,太子大开汴都城门,将一队“天降奇兵”放进了城门。

楚霖得了前后夹击,措手不及,被斩杀于南华门前。

宋世琰虽然如她所说将当日玄德殿中的臣子暂且关入了刑部,但还有许多并未被宋昶唤进宫来的臣子完全不明白宫变是何缘由,被宋世琰骗入了玄德殿,逼迫他们归顺。

储君继位本是名正言顺,可是有不少人知晓德帝废储之心,要宋世琰交出遗诏,聪明些的则闭口不谈,暂且没有表态。

曲悠得知此事时已经阻拦不及,玄德殿窗纸被溅上猩红血迹,她过去时,只能看见宫人寻来草席,准备拖走这群忠谏之人的尸体。

朝堂被太子以雷霆之势清洗,没过几日,他便开始匆忙准备登基大典。

曲悠带着宫中的人为他操办典仪,礼部人数不全,多有错漏,她借机偷了被宋世琰随手交给太子妃的国玺,撬开玄德殿中一块金砖,将国玺藏了起来。

登基大典后的第二日,太子服孝早朝。

朝间剩余不多的臣子中,有人战战兢兢地禀报,称有一伙着军中服色的人近日在汴都内流窜,做出许多违背律法之事,刑部和典刑寺不敢抓人,只好请宋世琰示下。

曲悠从刚封了皇后的李缘君宫中往玄德殿中去时,便听见门口的侍卫说陛下正在见客。

她近日时常跟在太子身边,这群人都认识她,也知道她在太子面前说得上话,因此十分尊敬,不敢怠慢。

曲悠在大殿之外站了一会儿,便瞧见一个有异族长相的人从殿中走了出来,吊儿郎当地瞥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些惊艳之色,随后口中嘀咕了两声,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他说的是西韶语言,她也听懂了——一句调侃意味的“美人儿”。

曲悠敛目朝殿中走去,珠帘后宋世琰没有起身,懒洋洋地问:“谁?”

她答道:“陛下,是我。”

宋世琰翻身从龙椅上坐了起来,露出个笑容:“曲娘子来了,近日孤可是少见你。”

国玺遗失之后,宋世琰大发雷霆,本打算处死一干经手人等,是她苦口婆心地劝了下来,说自己过目不忘,为太子画了一张国玺的图,请工匠连夜伪造了一个。

她这段时日在宫中行事,虽多为不熟,但她在那几个老嬷嬷处日夜补习宫中典仪,将操手的每件事都办得漂亮,加之国玺一事,宋世琰近日对她信赖有加:“这些时日,曲娘子的差事办得极好。”

曲悠回道:“承蒙陛下信赖。”

宋世琰兴致盎然地瞧她:“早朝刚过不久,你过来所为何事?”

“我听闻,早朝时有大人禀报,说汴都城内有兵士横行霸市、欺压群众。”曲悠道,“事情闹得大了些,我过来,问问陛下想怎么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