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泥渍(第2/3页)

谢星阑眉头微扬,“你若是要退还彤华,那你便自己驾车归家。”

秦缨微愕,没想到谢星阑一言便猜中她心思,不由道:“但彤华实在贵重,今日你也看到了,我也不会打猎——”

谢星阑施施然道:“我也瞧出你不会,你既不会,我可勉为其难教你。”

秦缨失笑,“我可不学,你又说防身,但平日里沈珞一直跟着我,我也不必用彤华来防身,再者别人看我行走在外带着一把那般精贵的弓弩,岂不古怪?”

谢星阑不为所动,“带着古怪,那便放在府中,一件小物岂能碍你?”

秦缨摇头,“不是妨碍,是太过贵重,你白白送我,我都无礼可还——”

“谁说无礼可还?”谢星阑眸光微转道,“将你今夜救人之法写成文书予我,便当你还礼了。”

秦缨无奈道:“这怎能算?”

谢星阑颔首,“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自比彤华宝贵。”

秦缨轻啧一声,见他态度如此,便知这彤华是退还不了了,她瞥了谢星阑两眼,见他眉眼间一片月朗风清,不禁摇头,“谢大人如此盛情,那我只好领了,我那救人之法,明日清晨便送予谢大人。”

谢星阑弯唇,“甚好。”

马车到了临川侯府稳稳停下,谢坚功成身退,与谢星阑一同离去,深夜的临川侯府仍亮着灯火,沈珞与秦广亦在门口相候。

见秦缨回来,秦广上前迎接:“县主终于回来了,侯爷在经室修道,正等着您。”

秦缨应好,先去见了秦璋方才回清梧院,梳洗之后,秦缨不禁又打开了那装着彤华的锦盒,摩挲一阵,秦缨转身去书案写心肺复苏之法,白鸳也忍不住细瞧□□,又轻声道:“这可是供品,谢大人舍得送给县主,可见十分感激县主。”

秦缨微牵唇角,这时白鸳又道:“也是应该的,毕竟没有县主帮忙,谢大人可升不了官。”

握笔的指节一紧,秦缨笔下一撇骤然拉长了三分,看着这个写坏了的字,秦缨眉头一皱又拿出张纸重新写起,写完已是一炷香的时辰之后。

夜色已深,秦缨忙更衣就寝,待陷入沉梦之时,依稀听见窗外淅淅沥沥在落雨,待第二日起身之时,果真见窗外天色阴沉,地上也积了些水渍。

昨夜见秦璋已是后半夜,因此今日用早膳时秦璋才细问双喜班的命案,秦缨道完内情便问:“说玲珑师父当年在宫中红极一时,爹爹是否知道玲珑班主?”

秦璋边用羹汤边道:“知道,爹爹年轻时,梨园教坊还十分兴盛,宫中常有乐宴,这个玲珑的绳伎和杆伎皆是一绝,后来还成了监领。”

秦缨道:“最奇的是她当真碰见了两个模样十分相似的姑娘,白日演戏法之时,连我也惊了一跳。”

秦璋拿汤匙的手一顿,问道:“那二人毫无亲缘?”

见秦缨道“不错”,秦璋也有些叹然,“那的确极有缘分。”

用完了早膳,秦缨正要乘马车去明乐坊,却有吏部的小吏前来拜访,竟是来给她送御前司案使的腰牌,腰牌玉质,上雕刻“御前司案使”五个大字,背面又有她的名字和“敕造”二字,秦璋见到此物,也觉分外不易,待送走小吏,也忍不住捧着腰牌细看。

秦广在旁道:“咱们县主真是独一份的,好些年没出过得御赐腰牌的女使了,虽不属官吏,但也是御赐的名头,以后看谁敢说县主的不是。”

秦璋从前本只想着让秦缨对崔慕之淡了心思便可,却不想如今秦缨不但改了性情,还得了御赐之衔,在探案之道上不输须眉。

他一边老怀甚慰,一边又有些虚幻之感,“好孩子,从前爹爹老是想让你长进,如今你果然长进了,爹爹忽然觉得自己变老了,但爹爹也不拘着你,如今有了这腰牌,你往后想如何探案便如何探案,再无人能拦你,爹爹也不担心你受那些差吏们欺负。”

秦缨明白秦璋之意,从前的她全靠父亲庇护,如今能独挡一面,便令秦璋无所是从起来,她忙道:“女儿如此,全靠爹爹教化,此番陛下给这腰牌,亦是因女儿是您与母亲所出,否则只怕难得这样的虚衔。”

听秦缨如此说,秦璋叹道:“你看得通透便好了,爹爹放心多了,如今虽名正言顺办差了,但你莫要事事犯险,免得爹爹牵挂。”

秦缨自然应诺,父女二人说了一会儿话,待见天色不早,她也不多拖延,与秦璋辞别之后,径直往明乐坊去,如今是深秋,雨后天气尤其寒凉,而天穹之上一片浓灰雾霭,似乎白日还要落雨,沈珞快马加鞭,赶到双喜班之时巳时刚过。

她稍有耽搁,谢星阑便已经带着金吾卫到了,此案案发在城外,本该是京畿衙门的差事,但既然谢星阑在,自是右金吾卫来查办,谢星阑调派了副将冯萧并翊卫十多人,正在班子里问证,一听秦缨来了,他便亲自迎了出来。

刚一碰面,秦缨便从袖中掏出一卷,“还礼。”

谢星阑接过,触手便觉纸卷之上尚有温热,他也不着急打开看,兀自揣入怀中道:“我们刚来片刻,正找到黄谦和赵景志问话。”

双喜班众人住在一处三进并两个跨院的大宅之中,宅邸所在的明乐坊不算繁华,因此这样大的宅子也花不了太多银钱,但他们上上下下五十多口人,每日日常嚼用算下来便是一笔不菲的花费,秦缨跟着谢星阑入待客的前厅,只见厅内果然有两名年轻男子正在接受问询,秦缨打眼一扫,便知文弱的是赵景志,轩昂高壮的是黄谦。

黄谦正在哑声答话,“好端端的,谁又能想到呢?师父的徒弟不算多,我和茹娘也算感情深厚,但要说谁会害她,我是真的想不出,昨日跟去的人都是早早定好的,又有师父看着,谁敢下这样的手?”

一旁赵景志道:“出了这样的事,这半个月班子不会开场子了。”

他言辞间多有慨叹,却不是为了茹娘之死,秦缨上下打量他两眼道:“双喜班不是刚从南边回来?难道你们银钱不甚宽裕?”

赵景志和黄谦都看着秦缨,黄谦这时道:“您莫非是云阳县主?”

秦缨点头,黄谦便目光微亮道:“坊间多传您办案神通,又听说昨夜您也在,小人便猜是您,拜见县主——”

赵景志也连忙行礼,知道了秦缨的身份,言辞便忌畏了些,“我们这样多人一同南下,途中便花费不菲,总得算起来,赚的也没有多少,更多的是为了名声,眼看着秋后是凛冬,再有两月便近岁末了,小人作为账房先生,自然替班主着急。”

秦缨和谢星阑对视一眼,谢星阑道:“先往茹娘房中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