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狐媚(第3/4页)

进了门,秦缨对崔慕之点了点头,又看着周显辰,周显辰便继续道:“那姑娘是城外黄家村的人,名叫黄芬儿,是个可怜人,她父母亲早年没有孩子,先从别家过继了一个儿子,又从拐子手上买了她,当时才三岁,结果后来他们又自己生了一个女儿,待长大点了,还发现她患有先天羊角风,便愈发嫌弃她,这些年算是将她当做半个仆人对待,她出事那日是去她父亲当值的庄户上做工的,结果在半路病发出了事。”

秦缨微微皱眉,“竟是被拐的。”

周显辰叹了口气,“是啊,她家里人已经来把她的尸首接走了,因毁尸的袁守诚是衙门之人,我便做主给了点丧葬费,令他们好生将人安葬了,我给的银子,想来他们不敢轻慢。”

秦缨叹了口气,又振神道:“今日来还有一事,周大人可知城中一个杂耍班子,名叫双喜班的?”

周显辰听得轻啧,“我知道这杂耍班”

一旁崔慕之亦道:“我也知此班子。”

这令秦缨有些愕然,崔慕之便道:“去岁韦尚书过生辰,便请了这个杂耍班,他们的班主是宫里宜春院出来的,早年间便很有几分名头,后来带出来的徒弟也都十分厉害。”

秦缨浅吸口气,“韦尚书果然为双喜班出了不少力。”她又看向周显辰,“周大人可知道一年多以前,双喜班曾被人闹过事?”

周显辰略作回忆,“好像是有这么一件事。”

秦缨便道:“周大人可还记得那件事是如何闹起来的?又是如何摆平的?”

周显辰记不起细节,只命人去取卷宗,又不解道:“县主问这个做什么?”

秦缨叹道:“她们班子里生了一桩命案,正好被我和谢大人遇上,如今正在查这案子。”

周显辰一惊,“怎又有命案?”

崔慕之闻言却问:“为何是你与金吾卫一通查探?”

秦缨看了他一眼,对周显辰道:“昨日芳蕤请大家去城外秋猎,又请了双喜班演戏法,就是在演戏法之时死了人,瞧着是意外,可细查之下发现是有人故意为之,当时谢大人也在场,此事便由金吾卫接手了。”

周显辰连连点头,这时,在衙门的岳灵修听到消息赶过来拜见,行过礼后,岳灵修便道:“县主,这两日小人又把县主写的仔细看了多遍,确有几处不甚明白,县主可有功夫给小人讲讲?”

秦缨牵唇,“那你稍候片刻。”

岳灵修应好,乖觉地站在一旁候着,崔慕之忍不住问:“你写了什么?”一想到岳灵修的身份,崔慕之便有些恍然,“与仵作之道有关?”

秦缨神色淡淡,“没什么,崔大人不必操心。”

这便是不愿告诉他,崔慕之欲言又止,但见秦缨神色冷淡,到底不好追问,想到这才不过几日功夫,秦缨做的查的他竟全无了解,一时有种格外憋闷之感。

很快,衙门的小吏捧来了卷宗,周显辰打开一看道:“哦,对,是双喜班的人当街斗殴,有几个地痞收了另一家杂耍班子的钱,专门去闹场子,那日闹得过分了,双喜班的伎人便与这些地痞打了起来,他们都是练杂耍的,拳脚很重,将一个人打残了不说,回家没两日,人还死了,于是将双喜班告上了衙门,但当日混乱,也分不清是谁下的手,后来赔了一大笔银钱,才令那家人不告了——”

岳灵修一听也想起此事,“小人也记得这事,当时死者送来的时候,身上淤伤还未好,小人没验清直接死因,但那家人一口咬定是被打死的。”

秦缨蹙眉道:“淤伤在何处?”

岳灵修忙道:“若未记错的话,是多在肩背上,还有根肋骨断了。”

秦缨有些无奈,“若是受内伤,令心脉出血,或者脏腑破裂,也可能隔几日死亡,肋骨断了可能刺破脾脏肾脏,也会致死,若死者本来就有隐疾,因打架激发出来,也会死,这可能性太多。”

周显辰道:“是啊,当时就是说不清,那家人都是流氓性子,闹了一大场,后来此事还是有贵人相助,将那家人震慑了一道——”

秦缨已经知道内情,便道:“韦尚书?”

周显辰应是,“双喜班和韦家似乎十分熟稔,据说是韦尚书点双喜班去杂耍,结果仆人看到有人在双喜班宅子外摆了纸扎人和灵幡闹事,于是才出手相助,县主也知道,这等难辨死因的案子,衙门也无法明断,后来用钱财压下去了,此事便翻篇了。”

秦缨不由称奇,“韦尚书果真是看重双喜班。”

周显辰将卷宗合上,“朝中不许官员狎妓好赌,韦尚书喜捧杂耍伎伶以娱,倒也不算什么,这案子后来如此定了,县主可还有疑问?”

秦缨摇头,又看岳灵修,“你有何处不懂?”

岳灵修忙从袖中掏出个薄册来,“小人都写在此处——”

秦缨接过薄册看了看,没多时便问周显辰借笔墨,待笔墨奉上,她直接写在岳灵修薄册之上,又一边低声加以解释,崔慕之和周显辰就站在不远处瞧着,猜也猜到是教岳灵修验尸之道,周显辰不由叹道:“这岳仵作自从得了县主教导,办差越来越用心思了。”

崔慕之看着秦缨,口中缓声问:“从前不用心吗?”

周显辰摇头,“那也不是,他得师父带了几年,也算个熟手,但大人知道的,仵作乃是贱役,若有机会脱籍,谁还继续跟着尸体为伍?他从前是做好分内之事,并未将验死尸当做一门学问去钻研,可您如今看看,他这兴头和那些做学问的士子也差不离了。”

说话间,秦缨又低下头去,正写的专注,而岳灵修不知看到了什么,有些激动道:“那日去陆府,小人听陆姑娘的意思,她往后要常去医馆问诊,小人便想着,若医道上有疑问,是否能去陆氏的医馆拜访她?若去陆府请教,那小人身份卑微,实是不好意思去的。”

便见秦缨弯了弯唇,“她不会觉得你身份低微的,不过去医馆也好,免得你拘束,我拜托给她的差事再等几日便成了,到时候有得你探究,你别耽误她给人看病便是。”

岳灵修笑着应是,“那自然是治病救人为重。”

崔慕之听得瞳孔微缩,陆柔嘉竟要去医馆坐诊了?

他知道陆柔嘉修习了多年医术,但她是大家闺秀,已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多年,如今和秦缨交好没有几日,便要去医馆坐诊?

崔慕之一边觉得女子抛头露面终究不合礼数,一边又在心底生出几分震动,岳灵修因秦缨而研习仵作之技,陆柔嘉因秦缨开始学以致用悬壶济世,虽都不算什么惊世骇俗的成就,但崔慕之能想象,就像此刻容光焕发,一脸求知之欲的岳灵修一样,去医馆坐诊的陆柔嘉也再不会是往日那副低眉顺眼,死气沉沉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