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她就那么难忘?◎

沈方易在那晚, 依旧跟从前一样送陈粥回学校。

陈粥还是让司机停在了那个岔路口。

要说那晚有什么特别的——唯独不一样的是,陈粥说,接下去, 她要准备期末考试了。

沈方易坐在车里, 火机匣子轻轻巧巧地在车窗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他听完,只是点了点头, 没跟从前一样,下车前开着她荤笑话,也没有再提一句“好啊, 那我明晚来接你。”

他们没有约定, 下一次见面的时间。

就如刚刚一样, 他们把酒喝完了, 却剩下那个问题, 在酒店花园顶层套房里, 落成满地的灰烬。

*

再后来,一切就回到了从前。

学校的日子总是过的又懒又慢。

那日头总是要在天空一角懒懒散散地翻了白之后才慢吞吞地爬上来。

阳光也不灿烂,像极了被雾霾遮盖后的白光灯, 暖色调被剃去, 冷色调却留下了。

还未到旁晚,它又被冷凄凄的寒风吹进云朵里,早早地落了山头。

一日就这样接着一日, 在陈粥无所期盼的时光里交替轮流着。

但课业的压力比陈粥想的更大一些。

大二的专业课多,那些让她苦恼的借贷分录从书上飘下来, 浑浑噩噩地变成些恼人的咒语, 从清晨刷牙的时候就一直萦绕在她耳边, 聒噪地像是只蚊子。

她往自己的包里装着厚厚的专业书, 跟只骆驼一样驮去自习室,把头埋进这浩瀚的书海里。

班长经过的时候,拍拍她的肩膀,热情地跟她分享着上课记得笔记和提纲,却被抬头的陈粥吓到。

她眼下黑黢黢的,跟个被吸干精气的老树根一样。

“小粥,你没事吧?你看上去好几天没睡好了!”

陈粥摆摆头,说的机械且麻木,“我没事,就是考试压力大。”

班长关心地劝慰她放宽心,她说她手上还有上课做的提纲,给每个同学都打印了一份。

陈粥那着那分到的提纲,吊着最后一点力气迟钝地点点头。

她心里涣散地想着:不愧是他们优秀的大班长,乐于助人,有爱同学。

真是个优秀的大学生。

想着想着,她靠下来,枕着手臂,感觉到那书上关于交易性金融资产的那几个字开始在眼前模糊,青天白日的,那字竟然从从眼前站起来,张牙舞爪地扭动着,奔跑起来后又汇入一片汪洋大海中。

陈粥伸手试图抓住,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她趴的那一块白色的纸张,湿了一大片。

无缘无故的,她又哭了。

她盯着那被泪水打湿抹乱的字迹,悻悻地想,失恋加考试周,她完了。

*

沈方易跟陈粥在一起后,有他在的地方,陈粥从来就没有缺席过。

但她们那圈人的耳朵比猎狗的嗅觉还要灵敏些。

阿茵有意叫过陈粥几次,陈粥都没有去。

后来她刷到那几个姑娘发的朋友圈,陈粥在模糊的一个角落里,看到了一截熟悉的手臂。虚勘勘握住蓝灰调威士忌杯的手指骨节分明,松懈下来的青筋纹路不似他扣她手在身后时的坚硬起伏,他出现在别人朋友圈模糊的一角里,连半个清晰的背影都没有,但没有了她的圈子依旧热闹。

她换了手机,枕在头下。

深情眼,薄情人。?

她想了想,逼迫自己陷入昏沉的梦里。

*

阿商是从阿茵那儿听说沈方易和陈粥的事的。

阿茵从那些窃窃私语中眯着狐狸眼给阿商打了个电话,阿商才知道陈粥和沈方易的事情。

她怕陈粥一个人沉湎,不顾她嚷嚷着要准备考试的借口,硬是把她拖来她的场子。

微醺小静吧里,上头轮班的男歌手唱着让人落泪的苦情歌,阿商抱着手拎这个威士忌杯,“真分了?”

“没说在一起过,所以也算不上要分手。”陈粥摇摇头。

“你是知道这个结局的咯。”阿商是这么说的。

“是啊,我本来以为自己能控制的,后来发现控制不了。”陈粥对着天花板耸耸肩,“底线划在那儿,我却总是越界。”

阿商盯着陈粥,她往日鬼马精灵一般的眼睛微微眯起来,就这样淡淡地倒映着灯火,眸子里微光闪动,她就知道,她忍的辛苦,她于是拍了拍陈粥的肩膀:

“你现在,不控制的挺好的?”

是啊,她控制的挺好的,她转过去,收起眼里一说到他就要掉下来的泪花,仰头问到:“阿商,我是不是很强。”

“是的,你很强。”阿商拿着自己的威士忌,笑着轻轻地碰了碰陈粥面前的小酒杯,“说爱就爱了,说不爱就不爱了。”

陈粥转过头,拿起杯子,眼神落在威士忌杯里的烛火倒影。

她哪有这么强。

“其实我倒觉得,沈老板,还算坦荡。”阿商轻声这么说到。

陈粥转头看她。

“他但凡还想吊着你,自然可以哄骗你,但事实上,他没有,不是吗?”

是的。

陈粥知道,阿商说的对。

他是一只诚实的大灰狼,一个说真话的坏人。

他从未对她说过谎。

能做到的事情,从不爽约。

不能做到的事情,从不承诺。

比如这次,他们心照不宣地不再见面。

既然她介意这些,他果断的也就断了,不过是一段不长的露水情缘。优柔寡断,的确不是他的作风。

陈粥在醉醺醺的夜里拖着脑袋想,这场爱情决斗中,她也没有输。

他能做到若无其事的切断联系。

她亦能容他在通讯录里做个不痛不痒的陌生人。

*

陈粥和沈方易的事情,蒋契算是后知后觉。

蒋契知道,混这个圈子,露水情缘就是露水情缘,他当然不希望沈方易贪这一场风花雪月的,也默认他们最后会分开。只不过他没想到这么快,毕竟沈方易才接手沈家,根基不稳,这利用法律关系交换资源的婚约关系一时半会,总归是落不到沈方易头上的。

但沈方易的事情,向来不喜人过问。

要说他为啥为了他们两分开难受,要他说心里话,就是单纯不舍得陈粥。

毕竟世界上没有哪个女孩子,能虚心请教他自认为能引以为傲的吹泡泡技术的。

他甚至有点唏嘘,喝完了酒后拉着沈方易说,你说要是小粥投胎再投好些,背后是什么名门望族,或者家里头也有七方八稳的关系,上天给她弄个门当户的人物背景,别搞这种狗血的云泥之别,那她就能跟沈方易继续好着,甚至结婚都行,反正总是要从那群人里挑的,挑个自己喜欢的,多好,那样的话,小粥也能天天跟他厮混,毕竟你说那么可爱一小姑娘,谁舍得呢。

可偏偏,人哪能选择投哪家胎呢。

蒋契又撇撇苦涩的嘴,要真能选择投胎就好了,他也不想做什么蒋家公子,他也不想在两个哥哥身后变成那个被放弃的纨绔子弟,拿着所谓的“工资”但却连自家产业的门槛都进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