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 62 章

◎那年,他们二十一岁。◎

那些年流行玩微博, 陈粥没跟上潮流,在祁沅沅的半秀半带上,也注册了一个号。

“诺, 就是这样, 你还可以关注你想关注的人,”

祁沅沅说了许多,还给陈粥展示了她主页上的一些日常分享, 陈粥都没怎么听进去。

她只是在四下无人的时候,试着在搜索框里搜了温乐芷的名字,她的名字取的很漂亮, 从姓氏到名字近乎合集了女孩子名的美好寓意, 蕴藏了父辈期盼她亭亭玉立的美好愿景。

这种花了心思的一个一个中文字的斟酌, 与陈粥的姓, 陈粥的名不一样。

她的主页跟祁沅沅的主页大相径庭, 没有那些奢侈品的摆拍, 没有那些特意彰显财富的痕迹。

她的头像是一个带着墨镜的笑容灿烂的滑雪照片,主页里的内容从低调的精英教育到小众的极限运动,从与父辈的期盼一样, 她生长得热烈又自在。

唯有一张照片, 是今天更新的,在低调的家族聚会中,她照片的焦点是隔着两个位置旁的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那露出的名贵的腕表,陈粥很是熟悉。

她的配文是:顺颂时宜, 百事从欢。

她听说温乐芷对沈方易从来都倾心。

那影影绰绰里隔间而坐, 即便他皱着眉头, 只留给她一个虚浮的影子, 是不是也是她的顺颂时宜,百事从欢了。

陈粥黯然,关掉她的界面,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

她从沈方易的洋房里搬出来了,又回到了那个酒店顶楼的套房。原因不过是她偶尔听到了沈方易跟他母亲的争吵,语言间隙里说的大约是她勒令沈方易把房子腾出来装修。

腾出来的言下之意,她再清楚不过了。

她站在那一直为她亮着明灯的花园长廊里,听着惊蛰前从远处滚滚而来的雷,和衣缩在黑夜里,睡在沙发上。

半夜,是沈方易将她抱到了床上。

她睁开眼,看到来人,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开口的时候,嗓子跟含了刀片一样疼,“沈方易,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我能去哪?”他半躺在她身边,眼神柔柔的,未沾染一点夜里的困意,像是从未睡着过。他轻轻地用指腹揩着她的脸,“你在哪,我就在哪。”

陈粥的心有些酸胀。

酸胀酸胀的,带着点苦涩的咸。

她知道他是沈方易,沈是姓,方是姓,易是姓。

而他,却从来没有自己的名字。

她能理解他今天坐在那儿,甚至她都能理解他接受父辈的安排,去试一试一个转圜的余地。

他没必要扛着那些,也要在夜里赶回来与她说一句,她在哪儿,他就在哪儿的。

她转过身来,把头靠在他的胸膛上。

他的心跳声踩着她的脉搏节奏,气息吁长。

“沈方易,你开的奶茶店,终于盈利了。”

“这么快?”他伸手绕着她的发丝,浅浅地纠正她,“是你的店。”

她把头抬起来,幽幽的眸子看着他,“等赚了钱之后,那些钱都给你好不好,不管你用来做什么,总归也是一笔钱。”

“我还贪你那点小钱呢。”沈方易含笑说她,“本就没多少钱,更何况,店里的人都是你自己选的,本就是你的东西。”

她依旧坚持,抬头望着他,“都给你,好不好。”

“哪有你这么慷慨的人。”他的手指落在她鼻尖,昏黄的光线里,他眼下的红痣隐隐绰绰的依旧显着深情:“浮光寺的菩萨都没你这么乐善好施。”

说起浮光寺,陈粥许过两个愿望。

一时希望沈方易一生平安。

二是希望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能久些。

她知道菩萨皆不能满足人愿,如果只能实现一个的话,那就希望他一生平安吧。

……

“小粥——”沈方易拖着长长的尾音把她的思绪唤回来。

“嗯?”她涣散的眼神才缓缓聚上一道光。

“牙还疼吗?”

她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不疼了。”

他眼神往下,笑到,“骗人。”

而后他把手抵过来,抵在她的下巴上,“你说你怎么就不肯拔牙呢,我不在,你都是怎么熬的。”

她随即贪恋似地靠上,看那昏黄的拟态成烛火的灯光,在不眠的夜里闪烁跳跃。

她知道他不在,她熬不过。

*

再过几周,祁沅沅就要待产了。

她还是隔三差五的往陈粥店里跑,有时候刚开门就来,有时候坐到打烊才走,有时候,又靠在那风铃下,在日暮斜阳里安静地不知道在等待些什么。

或许做母亲真的能改变一个人的心性?

陈粥每每这样想着,又觉得世事无常,如果祁沅沅不是走这条路的话,马上她也会步入社会,拿着她从小城市带着一身的荣誉考上的昌京大学的毕业证书,跟他们一样,成为一个迷茫的毕业生,在社会上东奔西跑,磕磕碰碰地找到一个自己让自己安身立命的工作。

陈粥想到后来,又觉得自己有些可爱了,拿着微薄的毕业薪水,摆出虔诚的职场新人态度,那怎么会是祁沅沅想要的生活呢。

随着她肚子一点点大起来,陈粥劝着她,这种时候还是待在家里比较好。

她夫家不让她再喝奶茶了,祁沅沅看着店里与她近乎年岁的那些大学生咂嘴,心不在焉地说:“你别嫌弃我了,我马上就不来了,再过一个礼拜我就会被提前送到月子中心去待产。”

陈粥只是接了一句:“挺好的。月子中心条件不错。”

这话说完,祁沅沅不大能有表情的脸很明显的僵了僵,她做的唇唇峰明显,朝向陈粥的时候,让人感觉是笑着的,但眼里却有些不知名的东西,那复杂的五官扭曲在一起,神色就让人难以判断了。

日暮时分,夕阳都要落山了,祁沅沅在残阳败柳中唏嘘地说到:“小粥,你说,世道怎么能变化这么快呢?”

陈粥知道祁沅沅说的是在这场调查和起诉中她牵连其中的那个夫家,是他们所了解的昌京,也是他们曾经踏碎着尘嚣所处的所谓的上流社会。

陈粥只是摇摇头:“外部环境如此,生意不好做。”

“陈粥,我求你个事行不。”

说完,生怕陈粥会拒绝一样,忙不迭地把下一句话说出来:“我生产那天,你能在吗?”

陈粥有些疑惑,迟疑了一会,回到:“我在算怎么回事啊?”

“你在吧,成吗,医生问保大还是保小的时候,你能说句话吗,一句话就成。”

这话说起来有些荒诞了,陈粥是听祁沅沅这几天也不管她有没有听进去的说起过,她这孩子怀的不容易,大病小病的就没有断过,但是再怎么样,保大保小这种话从一个21世纪的人类口中说出来,还是太过于让人觉得荒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