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二十三章:休整

小穷奇靠在他的身上,萧千夜心神不宁地摸着它同样冰凉的身体,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似乎看见了这个小家伙像一道闪电般冲了过来,一口咬住黄琮的手臂让那个人的动作微微停滞了数秒,随后又被狠狠的扔了出去,险些砸入电光四射的赤水里,他忽然低头,正好看见小穷奇抬着头担心地看着自己,不由苦笑,自言自语地道:“靠着我也不会有丝毫温暖,你伤得这么重,为什么还要冲过来救我?那可是黄琮啊,你会被杀的。”

“你救了我。”凶兽没有人类那般复杂的感情,只是一眨不眨看着他说出心里话,“你在小云梦泽救了我,我报答你是应该的。”

萧千夜默默微笑着,脑子里忽然闪过帝仲口中的“结草衔环”,不由又有些失神,回道:“萍水相逢罢了,没必要为了我豁出性命,你不会真的打算以后都跟着我吧?那可能是不行哦,我自己都不知道未来会如何。”

小穷奇的眼里流出毫不掩饰的失落,仿佛是怕他真的会丢下自己,又往他的怀里紧紧靠了过去:“我不是因为你厉害能保护我才想跟着你,我是、我是很喜欢你,所以才想跟着你。”

“嗯?”他不解地皱眉,“喜欢我什么?”

“没有什么。”它还是想都没想就直接说出了奇怪的答案,萧千夜哑然失笑,凶兽的思维果然不能以正常人的逻辑去理解,他也没有继续这个说不清楚的话题,只是很疲惫的靠在墙上调息休整,小穷奇感受着他慢慢恢复平稳的心跳,不知为何扭头望了一眼帝仲离开的方向,直言不讳地问道,“你们吵架了吗?”

“吵架?”萧千夜是愣了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它指的是谁,按着小穷奇的脑袋强行转了过来,那双清澈的眼睛充满了他无法看懂的担忧,反倒是安慰一般的小声说道,“他不是坏人,你们不要吵架了好不好?”

“我们没有吵架。”萧千夜的语气骤然阴沉,虽然手上还是非常温柔地帮它顺理毛发,眼里的光则不经意的有了一丝隔阂,小穷奇一知半解的说道,“你胸肺有积血,吐出来会舒服一些,他不是真的想打伤你。”

“嗯,我知道。”萧千夜低低呢喃,明明是对着一只不谙世事的小凶兽,他却难得地吐出了深埋心底的情绪,“我并没有怪他,我们真的没有吵架,只是……只是喜欢上了同一个人而已。”

“不可以吗?”小穷奇疑惑地看着他,他忽然用力揉了揉对方的脑袋,咯咯笑道,“不可以。”

它还想继续说什么的时候,萧千夜果断堵住了它的嘴,嫌弃地啧啧舌:“小孩子不要问这么多,说起来你有名字了吗?”

小穷奇歪头犹豫了半晌,支支吾吾地回道:“有了。”

“哦?”萧千夜好奇起来,“叫什么?”

“云……”它的声音低到自己都听不清楚,扭扭捏捏地重复了一遍,“小云。”

“小云?”萧千夜眉头紧蹙,下意识地把它抱起来左右看了又看,嘀咕,“你是个女孩子啊?”

“我是公的!”小穷奇果断纠正他的猜错,从他手里蹦出来跳到旁边昂首挺胸地强调,“我是公的!”

“那你怎么取个女孩子的名字?”萧千夜被它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冲它招了招手又给拽了回来,小穷奇目光游离地望了一眼山洞口,小声回答,“名字是刚才那个人给我取的,他说你救我的地方叫小云梦泽,所以就给我取名叫‘小云’,我说了我是公的,可他半个字也听不进去坚持要这么叫,你给我换一个名字好不好?”

萧千夜的神态里有不易察觉的哀伤,在明白过来事情的原委之后也只是淡淡叹了口气,这倒是像帝仲的风格,毕竟当年他也是那么随意的给自己的先祖随口取了名字,想到这里,萧千夜摆摆手默认了这件事,还安慰了几句:“就叫‘小云’吧,简单明了还好听,而且他不是一般人,如果是他给你取的名字,对你今后的修行会有很大的提升,我也可以教你,刀枪棍棒都会一点,法术……法术差一点,只能教你些简单的。”

小穷奇一眨不眨看着他,还是努力为自己的名字争辩了一下:“可是这一听就是女孩子的名字,以后会被人笑话的。”

“我喜欢的人,也姓云。”萧千夜戳着它的脑袋强调,小穷奇呆了一下,忽然间有种莫名其妙的开心,果然凶兽的情绪都是毫不掩饰的写在脸上,小家伙洋洋得意的摇了摇尾巴,原本还有些抗拒这个名字,听他这么一说立刻就能接受了,萧千夜抿抿嘴,问道,“说起来我昏迷几天了?”

“快十天了。”小穷奇担心的回答,“这里是璇玑山深处,那个人说九尾狐只是幻术强大,但是没有鬼车那么强的侦查能力,人类的军队即使地毯式搜索也很难进入这么隐蔽的群山之间,所以只要躲在这个山洞里就不会被察觉,他还带了些干粮和水过来,我不需要吃东西,你多吃点补补身体。”

萧千夜皱眉看着一旁放着的食物,真是又嫌弃又没办法只能翻了个大饼啃了几口,小穷奇凑过来靠着他乖乖趴好,小声说道:“我被大宗主带去云梦泽快三百年了,每天都必须精神紧绷提防着周围,稍不留神就会被其它更加厉害的妖兽吃掉,以后我就跟着你好不好,我再也不想回到那种生活了。”

“人类不过匆匆百年的生命,可穷奇三百年也还只是幼年啊……你想跟着我吗?”他自言自语的嘀咕,有些奇怪,“你不是凶兽吗?怎么凶兽也会渴望和平稳定的生活?”

“嗯?”小穷奇认真想了想,回答,“别的同族怎么想我不知道,我从小就被抛弃,后来又被大宗主所擒,我不喜欢以前的生活。”

萧千夜恍惚失神,似乎是被简单的一句话戳中了什么遥远的回忆——很久很久以前,那只同样被同族抛弃的幼年穷奇孤身行走在一座荒无人烟的流岛上,又在某一天失足落水狼狈的挣扎求生,在它最为绝望的那一刻,帝仲的身影从天而降,宛如真正的天神落入它的瞳孔里,它呆滞的看着他,看他微笑,看他帮自己擦干身上的水,看他拎着脖子把自己放到了肩膀上,从此,这个人成为它全部的回忆,占据着凶兽单纯的思维,只想永远和他在一起。

他曾在梦里无数次的透过凶兽的眼睛看向身边高大的男人,那样纯粹的感情,不带丝毫杂质,时至今日让他偶然触碰都会感到内心无限的安宁。

萧千夜甩了甩脑袋,仿佛这样就能甩去脑子里越来越混乱的记忆,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他对帝仲始终都掺杂着曾经那只凶兽的感情,可为什么他和帝仲的关系会走到今天这般形同陌路的境地?他们之间拦着的不是高山大海,而是独属于人类、不可分割退步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