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疏迟哥哥……”◎

天际劈落雷霆分支的紫色光, 厚重地下压于大都市耸入云间的高楼大厦,像恶狠狠要砸得世界天崩地裂的模样。

也在这点毁灭风雨来临时, 逢夏小跑下楼, 头顶倏地遮开避风港的沉黑伞面。

她慢吞吞地往上看,对上那道许久未见的视线。

狂风还在吹,枝叶倾倒,她丝绸的吊带睡裙一个劲儿地往他的西装裤边飘曳。

他还穿着正装的礼服, 身形板正而清隽, 西装大衣落拓出优越的肩颈线, 衬衫净白胜雪, 缀着条黑色衬衫, 高挺的鼻梁间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浓墨重彩似的五官多出些漫不经心的意味。

像电影里时常出现的西装暴徒, 举手投足都是与生俱来的贵公子气质。

头发比以前长些,懒懒地耷拉在眉眼前, 那双桃花眼的光影便显得潋滟而朦胧。

就这么看向她, 笑着。

“愣什么?”

逢夏眨了眨眼, 抬手捏了一下他撑着伞的漂亮指骨。

温热的, 真实的。

随后,少女弯着眼, 像小朋友似的仰头看着他。

“是真的诶。”

这回是真被她逗笑了的模样,眉眼里的笑意晕开,在她还沉浸在美色里的时候,他已揽过她的腰身,将她整个人往怀里带。

脸颊贴上温热而宽广的胸膛, 她好像能听到他强有力在跳动着的心脏声响。

周遭, 全部都是他身上清冽的木质调香气。

他低首, 紧靠在耳畔的声音还含磁沉的笑,唇亲昵吻着她耳朵的间距,过了细小的电流让渡而来。

“真了吗?”

“真了。”

她拽住他的大衣的下摆,他钳制得紧,腰间的手一直在收拢,整个人好像要被他融入骨血里的姿势,泛着热的体温快侵占得她不知所措。

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拥抱。

卷着热的,好像能将秋天的寒凉烧化,心脏在炎炎声波里放肆的同频共振。

逢夏有些不自觉的想。

原来和他拥抱的时候,即使是在讨厌的闷而阴沉的下雨天,心情也会变好。

宋疏迟有一搭没一搭地揉着她毛绒碎发,温声问:“冷吗?”

少女的声音清甜,糯糯咬字的时候不带江城这边略显懒散调的发音,像是含着要娇,能酥到骨子里。

“你在就还好。”

身边的男人肉眼可见稍怔了半秒,清冷的神色似乎在转瞬之间消弭融化,而后,低低慢懒地笑了起来。

“宝贝好乖。”

她说着不用,他还是把那件西装外套仔仔细细地披在她身上,叮嘱着秋天会冷,不要感冒。

“阿迟啊——”

隔着一道大铁门,老段飞速的跨步而来,眼神比看到“肉骨头”的那种期待还要明亮几分。

“你不是下个礼拜才回来吗,怎么这么早就到了,巡演结束了?”

在逢夏下意识往他身后躲之前,他就已经不动声色地迈开步,微挡住她的身形。

“老师。”

“我知道了,是有事提前回来的吧?”老段这会看到他确实兴奋,跟所有老师看到好学生的那种心满意足相同,话没完没了的问。

“巡演累不累?到国外能和更多有经验的老师交流,学习到的东西是不是也不一样,学校打算请你回来以后开一个专题讲座,给大一大二的学弟学妹们聊聊,对了……”

老段是一聊起来话就没不停的性格,在这大半夜听起来其实有点……特别啰嗦。

逢夏仰头悄然打量着他端方的背影。

他面上看不出什么愠怒或是不耐烦的情绪,别人问,他便有条不紊地答,声线像蕴着春风,萧瑟的秋日夜晚也连绵出将盛的绿野清润。

不过分骄傲的盛气凌人,也不过分谦卑。

好像他做什么都是把量着最完美的度。

老段还在全心全力的夸:“你这回演奏,教授都传了个遍,是真的天才,等正规专辑发布肯定能拿到不少知名奖项,太完美了,唉,难怪当初你要走的时候柯蒂斯怎么都不愿意放人……”

深夜要浸泡城市的雨滴啪嗒啪嗒地折磨着伞面,像要连砸出洞来才肯罢休。

老段说的兴奋压根没注意到过她,逢夏倒真没有他这么好脾气和好修养,扯了扯身上宽松的西装外套,很随意便能盖到她大腿的位置,看上去像穿了件oversized的都市穿搭。

隐隐的,清凉的木质调味道包裹着她。

越想,越觉得有些烦。

于是。

逢夏在下一秒倏地拽住宋疏迟的手腕,他向来不会对她用多大的力气,她很轻松地就把人护到身后。

这动作突然,老段看到她愣了,宋疏迟也没反应过来。

逢夏唇角扬着笑,问得分外真诚。

“这个点了,您累的话是不是得先回教工宿舍休息了。有什么旁的事情,咱改天再聊也是一样的,老师。”

她把改天这俩字咬的很重,甚至也没给老段回答的时间,就这么拉着宋疏迟就往前走。

“那就这样,老师再见。”

“……”

逢夏是认不出来宋疏迟有多少辆车,但她现在已经懂了,在车海里选那辆最贵的、威圧感最强的那辆,就是他的。

时间上约莫是真的赶,演出服都没换,今天他甚至没有带司机,是自己开车过来的。

这都是大半夜了。

布加迪centodieci,逢夏稍眯着眼,偏头看他:

“车钥匙。”

她敢要,他还真敢给。

逢夏径直坐进驾驶位,她有驾驶证只是也很厌烦江城的堵车,大多时候她都有人接送,车买了开了几次就一直扔在学校的地库里积灰尘。

她点火之前,还算理智地问了句:“你这台限量吗。”

他答得也玩味,“可以不限。”

言下之意就是随她。

“……”

逢夏第一次玩这种量级的超跑,在滔天声浪里的开得手心都是细汗,推背感和超低的地盘优势成了桎梏,她开得好像被人架着烤似的。

她默默地想,这和上次“糟蹋”他那把稀世之珍的名琴的画面一模一样。

这centodieci这辈子肯定没受过这种委屈。

“要换人吗?”他见她局促。

她回答的干脆,“不用,我可以的。”

她这回紧张得没工夫转头去看宋疏迟,却也能感觉得到对面的眼神一直牢牢定格在她身上,似乎还在因为她刚才的举动感觉到疑惑不解。

他问:“段老师对你不好?”

这会他说话的语气,就像是刚才就算她那么没礼貌也是老段的问题,没有分毫在质疑她的意思。

甚至隐隐的,像是要帮她撑腰的意味。

逢夏被他这一句话弄得比刚才心情还要闷。

“不是我……他一直拉着你说话。”

宋疏迟似乎没想到她这回答,稍愣半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