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夕阳在天那边,染了半片的红。

过了两天,彭安约魏飞滔见面。

魏飞滔把见面地点选在一个茶楼,宽阔敞亮。真有什么动静,门口的保镖能一枪崩了彭安。

坐下了,魏飞滔开门见山:“你是不是跟陈展星一起算计我?”

“什么意思?”彭安问,“陈展星没有给你安排押运路线?”

魏飞滔嗤笑:“想把我送牢里呢。”

彭安:“不清楚。”

魏飞滔:“陈展星为什么要把照片给巡捕?”

彭安:“谁知道。”

魏飞滔:“我以为你俩形影不离,是生死之交。”

彭安扯了一个冰凉的笑:“我今天来,是跟你谈条件。”

魏飞滔:“你说。”

彭安:“我有钨砂,要出货。”

魏飞滔盯着彭安:“你有货?”

彭安:“五百吨。”

魏飞滔一下子笑了:“彭安,你真是道貌岸然。上次的政府有令,我还如雷贯耳啊。”

彭安:“一句话,合不合作?”

魏飞滔:“你只有货,出不去?”

彭安:“我不认识日本人。”

魏飞滔刮了一下鼻子:“但是,陈展星安排的舰船,我是信不过了。你这五百吨,不好走啊。”

彭安:“只要能出去,这边的事,我能安排妥当。”

魏飞滔:“你的五百吨,我能赚一笔吧?不然我白忙活了。“

彭安:“当然。不过,我还没谈条件。”

魏飞滔:“你还能和我谈条件?”

彭安:“我的条件,可能正合你意。”

魏飞滔翘起腿:“说来听听。”

彭安:“我听说,巡捕正在调查去年的一个案子,找上你了。”

魏飞滔:“托陈展星的福,没有照片,巡捕还找不到我呢。”

彭安:“条件是,巡捕再来的话,你要供出陈展星也是共犯。”

刚刚听到彭安要走私钨砂,魏飞滔已经大为吃惊,现在他整个人错愕了:“你和他……不是好朋友吗?”

彭安推了推眼镜,镜片下的眼睛冷静,却也冷血:“我以为我们之间没有朋友可言。”

话是如此,但魏飞滔还是震惊,彭安竟然要对付陈展星:“他哪里得罪你了?”

彭安:“这是我和他的事。我过来和你谈条件,是问你要不要合作。”

魏飞滔:“你让我陷害他,我有风险啊。”

彭安:“去年,他是和你一起去看戏的。我是让你实话实说,谈不上陷害。你大可和他解释,是巡捕刑讯逼供,你不得不说出实情。”

魏飞滔摸了摸下巴:“我如果说出去,他不会报复我吗?”

彭安:“他不是已经报复你了吗?”

魏飞滔:“我不知道我哪里惹到了陈展星。但,他把照片交给巡捕,我咽不下这一口气。”

彭安:“那么,你答应我的条件吗?”

魏飞滔:“我现在才知道,彭安你真歹毒。我担心跟你合作以后,你转头又阴我。”

彭安:“我是为了钱。你给我出货,我才能赚到钱。至于能不能长期合作,要看你的诚意。”

魏飞滔:“陈展星都被你骗了吧?”

“条件我摆在这,看你自己的选择。”彭安说完,站了起来。

魏飞滔:“我考虑考虑。”

彭安走人。

魏飞滔望着他瘦弱的背影,皱起眉头。

彭安的父母不在上海,家境平平。和他们任何人比,彭安是普通家世,但因为他来钱的方法多,许多官商都跟他结交。

魏飞滔的手指点点自己的下巴:“虽然彭安在市政府有关系,但他本人没有实权啊。我怕他什么。”

张均能终于找到了戏院的一个服务生。

这人说,他曾在走廊外听到哭闹,之后,一层楼都被封了,那天只有魏家的保镖上去过。

张均能再把魏飞滔请到巡捕房。

魏飞滔和上次一样嚣张:“张巡捕,戏院吵闹是正常的。”

张均能:“照片的事,魏先生如何解释?”

“我坦白,我打了陆小姐。我们本意并非如此,陈展星说她欠教训。我们信了。但杀她男朋友的事,我没干过。她污蔑我杀人,我很委屈。”有多少证据,魏飞滔承认多少的事。

陆姩的男朋友死不见尸,时间这么久,早没线索了。魏飞滔不当一回事。

张均能的笔在桌子上点了两下。陈展星也有份?

陆姩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陈展星。

而且,陈展星有包庇陆姩的嫌疑。

张均能立即联系了陈展星。

陈展星笑着问:“魏飞滔说的啊。”

张均能:“陈先生,我例行公事,不知道能否和你谈谈。”

“好啊。”听上去,陈展星很开怀。

两个男人约在总巡捕房对面的面馆。

张均能穿着制服,腰板挺得笔直。

陈展星走进来,打量四周:“我以为张巡捕会约在有情调的咖啡厅、西餐厅。”

“陈先生,我还没吃午饭,不介意吧?”张均能面前有一大碗香气腾腾的汤面。

陈展星在对面坐下:“我不介意。我们能有安定的生活,全亏了张巡捕这样的人。”

张均能拿起筷子,挑起面条:“陈先生,我就直说了,我们收到消息,陈先生去年和魏先生一起去了戏院。”

“哦?”陈展星眯起眼睛,“我和他一起去过很多地方,可能不止戏院。”

“我在调查一桩发生在戏院的案子,事关陆小姐。”

陈展星眉峰不动:“哦?”

“她报警,她的男朋友死在那个戏院,她指认魏先生等人。”

陈展星笑:“等人,应该不包括我吧?”

张均能:“陈先生觉得呢?”

陈展星:“陆小姐指认我了吗?”

张均能:“不便透露。”

陈展星点头:“如果陆小姐不指认,我就不认。”

张均能听出什么:“如果陆小姐指认呢?”

陈展星:“那就要听她的指认,我再决定。”

“陈先生拿法律当玩笑。”

“大上海的法律,不就是玩笑吗?”陈展星站起来,“张巡捕,有证据再来找我。我先走了,你慢慢吃。”

过了一个月,张均能再见陆姩。这次,他告诉她案件的进展:“魏飞滔死了。”

陆姩的脸色苍白,眉眼却笑盈盈:“谢谢。”

张均能:“我抓了他,但是证据不足。他又出去了。”

陆姩抬头。

张均能:“他走私钨砂,和日本人做买卖。但是其中的五百吨钨砂已被丹麦洋行保管。交易无效,魏飞滔被日本人杀了。”

“谢谢你。”陆姩真心地说。他是巡捕,本不该向一个犯人透露案情。

“我很抱歉。”最终,魏飞滔不是被绳之以法。

陆姩:“我相信,张巡捕已经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