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他才是隐忍不发。

泥土被大雨冲刷成一片泥泞,车身颠簸,轮胎飞溅出的水花溅到车窗,和大雨混在一起,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彭安不断调整车速和方向,在时宽时窄的山路前行,直到前面出现两道人影。

车子停下。

两个男人撑起伞,各自下车。

前面的二人回头。

孔净远摸了下鼻子。黑色雨帽盖住他的头,只有一缕刘海从帽檐里飘下来。他看一眼张均能的制服,不动声色。

陆姩怒斥彭安:“你不好好在家休息,狂风暴雨的出来做什么?”大弱鸡是嫌他自己死得不够快是不是?

彭安走路蹒跚,但人是站着了:“柳小姐,我见到暴雨,忐忑不安,到处找不到你……我……”

陆姩觉得他有点古怪。

“柳小姐,风大雨大,你要出门跟我说一声,我能放下工作来送你。”这时说话的是张均能。

陆姩的眼睛明显瞪了一下。要说刚才彭安怪,张均能就更古怪了。他虽然有关怀,但从不把话讲得这样直白。她哪有他的巡捕工作重要。

放下工作?除非张巡捕性情大变。

孔净远抿抿嘴唇,低声地问:“小姐,这,他们……是你的……”

彭安跛着脚上前,像是要说话。但他皱皱眉头,又把话咽下去。他临阵脱逃。

没办法,张均能只得上去:“我们是柳小姐的朋友。今天天气不好,她偏偏要出门。我们担心得不得了。”

孔净远点头说:“听这位小姐说,这山上的男人是他的心上人。”

“也就只有为了心上人,才能风雨无阻。”接话的人是彭安。他说的是实话,但其中掺杂着莫名其妙的深意。

陆姩琢磨出什么来了,总不至于这二人都性情大变。对于孔净远,她有所警惕。彭安和张均能的出现似乎验证了她的猜测。

这一个出现在暴雨中的青年,很值得怀疑。

陆姩挑起眼尾:“哪有风雨无阻?我本是放弃走了,这位孔先生说,前面不远处有一座山洞可以避雨,我想跟着他去歇息。”

孔净远:“有人来接你,当然最好了。”

“去歇一歇吧,刚才的路被雨水淹了,车子险险通过。现在风大雨大,再回去很危险。”张均能问,“前面那个山洞离这里远吗?”

孔净远看了看陆姩。

陆姩回望他,微微一笑。

孔净远:“行吧,你们跟着我来。”

守山人的营地是一处山洞。洞口处,一块突出的石块形成天然的遮蔽,宛若一把巨大的石伞。

孔净远说:“这是山里人临时休息的地方,比较简陋。”

两块粗糙木板拼成一扇门。洞里放了几样装备,绳索,鱼钩,以及一把镰刀,一把镐头。还有一把小矮凳。

张均能收起伞,擦了擦凳子:“柳小姐,你过来坐一坐吧。”

孔净远看了看张均能,又再看一看彭安。

彭安没有忘记自己“腿脚不便”,只能靠在石壁上。他对上了孔净远的目光。

孔净远立即转向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停雨啊。”

张均能又说:“柳小姐,你的外衣有些湿了,觉得冷吗?”

陆姩坐在凳上:“这里能避雨,已经好多了。”

张均能解下扣子,脱掉了巡捕制服,直接把外衣披到陆姩的肩上:“这种冷风冷雨最容易受风寒。”

彭安瞥去一眼。不知道张巡捕的这一番举动,是出自真心,还是因为唱戏的需要。

张均能冲彭安笑了笑。

彭安却低下了脸。按照计划,他要和张均能一唱一和。他示弱,他委屈,可谓是信手拈来。但要他向陆姩表达男女情意,确实难为他了。

陈展星在场就最好,他是什么恶心巴拉话都说得出来的。

陆姩拢了拢身上的这件衣服,制服上的警徽澄亮亮的,只是披在她的身上有点可笑:“谢谢你,张巡捕。”

外面风更狂,粗糙的木板与石壁的缝隙里卷了风,发出呜呜鬼叫的声音。

洞里地势较高,角落里堆着的木柴还算干燥。

张均能在工具箱翻找,拿出一盒火柴:“我烧个火,给柳小姐暖暖身子。”

彭安不说话。他突然想,张均能和陆姩就此天长地久算了。

张巡捕一表人才,俊逸挺拔。陆姩就不用说了,能把美人计耍得炉火纯青的女人肯定有一张好脸蛋。张巡捕心怀正义,他一个人足以对付凶手,英雄救美是绰绰有余的。

陆姩盯紧彭安:“你的腿怎么样了?”

张均能正收拾着木柴。听到这话,停顿一下。

彭安一手握拳,半掩唇角:“我没有大碍,你注意保暖。”

陆姩严厉地呵斥:“知道自己身子骨虚弱,还莫名其妙出来,是想一辈子当残废是不是?”

洞中的四人,有三人的目光向着彭安。

彭安不得不登场了:“你走得那么早,中午我让人给你煮了你最爱吃的菜,都没留住你。”

他幽怨的声线,混着洞里的风啸,不禁令陆姩起了鸡皮疙瘩:“你这么一说,我才觉得肚子饿。对了,我带了几块蒸好的鱼饼。要不你们分着吃吧。鱼饼一半的有双喜,一半的有爱心,正好给你们俩图个吉利。”陆姩一边说话,左右瞄着面前的两个男人。

张均能划开火柴。

木材被点燃,发出细微的嗤嗤声。

张均能喃喃低语:“这声音居然像是嘲笑?”

孔净远听到这话,皱了眉头。

张均能又说:“我不饿。柳小姐如果饿了,自己先吃吧。”

彭安吸了一下鼻子,有点委屈:“你带着双喜和爱心的鱼饼上山?就是要给山里那人的吧。”

陆姩捶捶脚:“我现在不上山,你们分着吃吧。”

孔净远忍不住问:“小姐,他们俩是……是什么朋友啊?”

“不就是那样的朋友吗。”陆姩模棱两可。

“可是……”孔净远又问,“你不是说,你的心上人住在山上?”

陆姩笑了:“山上的一个是重中之重。”

孔净远再问:“这两位呢?他们是不是对你……”

“我们只是候补。”张均能站得直,“决定权在柳小姐的手上,我们公平竞争,尽力而为。”

陆姩扶了扶脖子,斜睨过去,随意的一抹笑却有万种风情:“张巡捕跟在我的后面,是委屈了。”

“我心甘情愿。”张均能对答如流。

彭安后悔提这个馊主意了。

他以为张均能那样正气凛然的巡捕,如果在外人面前上演男欢女爱,总是会尴尬不自然。没想到张巡捕的演技都出神入化了。

彭安几乎相信,张均能深爱陆姩已久,只是苦于二人身份有别,隐忍不发。这时借着做戏的时机倾诉衷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