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像是已死去。

彭安差点被嘴里的一口茶呛到,他推了推眼镜。一个轻微的动作盖住了他眼神的变化。他放下茶杯,讪讪地起身:“陆小姐。”

“过来。”陆姩招手,跟召唤小狗似的。

陈展星和张均能还是看着彭安。

彭安在原地站了三秒,过去了,他弓着背:“陆小姐有什么事?”

“来帮忙。”陆姩说完,进去厨房。

“我不会做饭,要不——”彭安正要建议把陈展星当免费劳力。

陆姩扫过来一记冷眼:“又没有要你做饭。”

“那我是去?”

“洗碗。”她抬起下巴,指指刚刚搬出来的餐具,“这里有一堆多年不曾使用的锅盆瓢碗,你都洗了。”

“这么多……我一个人……”彭安觉得自己要和陆姩撇开关系了,万一她再来调戏他,他可能一时失控,真的把她解决掉。后果不堪设想。

她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的肩膀立即垮掉。

她又要拍。

他立即说:“我来洗碗,我来洗碗。”

“这还差不多,我让你干活你就干,不要跟我讲废话。”她凶巴巴的。

彭安一脸委屈。

陆姩拿起一把菜刀,手腕轻巧,菜刀在她手里转了两圈。

照过来的刀光亮晶夺目。他不敢吭声了,低头洗碗。

“洗碗也是一种锻炼。”陆姩又训话了,“你瞧瞧你,连背都直不起来。你没见陈展星恨不得拔高到天上去的样子,你就不能学着点。”

“你跟他的关系不是不好吗?”

“你也知道我跟他关系不好。”她举着菜刀,指指点点。

刀尖几乎横到彭安的鼻尖,他哆嗦:“你注意……注意……刀……”

她收起刀,更凶了:“你知不知道他这人干过多少肮脏事?你还不悬崖勒马?”

“我……我又没干。”

“你现在能守身如玉,将来呢?说不定你去强抢良家少女了。”

彭安:“……”她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明明是她想要强抢他这一个良家少年。

“你在他的熏陶之下,早晚要同流合污。”陆姩一把将菜刀插进木垫板上,寒光四射,“知道你弟弟为什么死吗?因为跟了陈展星,干了龌龊事。你哪天做了坏事,就变得和你弟弟一样丑。”

“我跟我弟弟是双胞胎,要丑,也是一起的吧……”

“他五官扭曲,歪瓜裂枣一个。”

“……”双胞胎的弟弟是歪瓜裂枣的话,那当哥哥的美不到哪里去。

陆姩却下了结论:“总而言之,你比他好看一万倍。”

彭安的脑海里冒出一句“情人眼里出西施”的话,他摇了摇头,甩开这一念头。

陆姩切菜、炒菜,她忙了有多久,彭安就洗了多久的碗,洗得一干二净,不知冲了多少遍水。

陆姩铲起菜:“好了,叫张巡捕坐着吃饭。”

“是。”终于得到了离开厨房的命令,彭安出去,“张巡捕,吃饭了。”

至于陈展星,不用招呼,他自己会坐到餐桌旁。

同时,彭安注意到,他刚刚沏好的那两杯上等的武夷山大红袍,又成了两杯冷茶。

张均能笑着问:“还有什么需要帮忙吗?”

彭安:“可能只剩下端菜。”

张均能:“那我就去端菜吧。”

留在沙发上的陈展星摆出一幅阴阳怪气的姿态:“几样菜?”

彭安:“自己数。”

陈展星点点头:“我给她做了好几顿的饭,是时候轮到她报答我了。”

彭安残忍地揭穿:“人家这顿饭也不是为你做的。”

陈展星耸肩:“要是为我做的,恐怕我要先用银针试试毒。”

“你终于有自知之明了。”

陈展星走到彭安的面前:“这个女人对你非同一般。”

彭安发现衬衫沾上了油渍,他随意扯了下衣摆:“只是把我当成一个使唤的佣人罢了。”

张均能端菜。

陈展星呢,大摇大摆坐到餐椅。他才是这里的主人,就该饭来张口。

这是一张长方形的餐桌,陆姩和陈展星各坐在短边。

陆姩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张均能在她旁边落座。

彭安却是挨着陈展星。

如果将这张桌从长边中间画一道线,陆姩和张均能是一组,彭安和陈展星为另一组。

陆姩气不打一处来,恨铁不成钢。彭安这小子至今向着陈展星。

她招呼着:“张巡捕,我随便炒了几个菜,你将就着吃吧。”

张均能客气地说:“麻烦陆小姐了,其实我就算吃碗面也能填饱肚子。”

陈展星嗤笑:“真想吃面就该在她煮饭前说。”

陆姩朝张均能笑笑:“张巡捕,劳烦你帮忙询问案子进展,我更要感谢你。”

陈展星又说:“金律师是在香港有他的律政圈子,你去问金律师,一样能追到案子进展。”

陆姩冷脸:“陈大少爷吃饭时,怎么喜欢吧唧吧唧的?”

陈展星夹了一个大鸡腿,一口咬住,不说话了。

既然提到这一个案子,张均能问:“陆小姐,你被鹰记盯上了?”

彭安听到“鹰记”二字,看向陈展星。

陈展星自顾自吃饭。

陆姩点头:“我暂且不露面。”

既然鹰记是帮派,张均能不免看了看陈展星。

在上海的帮派中,云门是数一数二的,张均能知道云门要迁移。陈大当家坐守上海,但陈展星在香港一待就是几个月,似乎验证了“迁移”的说法。

云门初来乍到,的确是宜躲不宜攻。

饭席上还算是安静。

彭安不喜欢在饭桌说话。

陈展星像是要弥补自己前几顿的辛苦下厨,夹了许多菜,碗里堆成小山一样高。他称得上是大快朵颐。

陆姩时不时瞪一瞪彭安。

见他和自己离得那么远,与陈展星却是那么近,她觉得刚才在厨房的训话还是太温和了。

张均能给陆姩夹了一块鱼肉:“陆小姐,东五山的伙食不太好,你出来之后要多补补身子。”

“谢谢你,张巡捕。”

长方餐桌上,只有这一端的人在说话。

那一边的两个男人埋头吃饭。

四人心思各异,终于吃完了晚饭。

彭安生怕陆姩又要让他边洗碗边听训,他放下碗筷,学着她昨天佯装酒醉的样子,扶了扶额头:“上海到香港的旅程比较奔波,我有些累,先上去休息。”

大弱鸡的神态比起陆姩有过之毫不及。

陈展星一手将彭安的碗筷收了过来:“不如我来洗碗。”

“我冒昧前来,让陆小姐忙了一个晚上,我来洗吧。”张均能清秀的脸上漾着浅浅的笑意,“陆小姐住在我家时,就知道,我在我们家就是负责洗碗的。”

陈展星看过一眼。原来她在上海时住在张家。彭安果然把人托付给了这个巡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