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绣球花枝芽挺拔怒放,只待明年春天,花开花美。

陈展星,这幢楼里的第三者,完美贯彻了“第三者”的定义。

见彭安很久没下来,陈展星上楼来敲门:“陆小姐,午饭时间到了。”

又是彭安去开门。

陈展星似笑非笑:“真是巧啊,彭安,你又在啊。”

再一转眼,他见到一身喜色的陆姩,嘴上的话跟顺口溜似的:“陆小姐婀娜多姿,哪个男人见了能把持得住。”

彭安挡住陈展星的目光:“下去。”他关门。

陈展星慢条斯理跟在彭安后面:“彭安,你上她这里太频繁了。”

彭安靠在楼梯栏杆,这次换他回望:“我说过,你再接近她,就要当心自己的命了。”

“哦?为何?”

“她不喜欢。”

“你管她喜欢不喜欢。”陈展星停在楼梯口,俯视低了两个梯级的彭安,“你不是要看我和她的好戏?”

“你不也是要看我和她的好戏。”

“你变了。”陈展星一手插进裤袋,拿出烟盒,抽出一支烟,又放了回去。“孤男寡女是不是干柴烈火了?”

“我和你不一样。”尚未干柴烈火。于是彭安这话是理所应当。

“男人都一样。”陈展星扯起笑,“彭安,我给你提个醒,和她有关系的男人全死了,一个都不剩。这个女人有一把无往不利的利刃。”

“我惜命。”

陈展星挑眉:“拭目以待。”

下午,陈展星接到一个电话,又和彭安一起出去。

晚餐前,金长明过来,说是二位先生在外有应酬。

陆姩笑笑,问:“云门还有应酬?”

金长明:“云门在香港也有生意。陆小姐,现在的帮派要黑白通吃才能长远。”

她状似恍然大悟:“云门是做什么生意?”彭安抽屉里的商行进货单是搞批发?

“现阶段就是为了你的案子了。”陆姩住在这里,分分钟都有下手的机会,金长明觉得还是要为主子说说好话,替陈展星挽回一线生机。“二位先生在为鹰记的东西奔走。”

陆姩的目光冷了冷。

可惜金长明没有发现:“等谈妥了,你的案子也就结案了。”

“对方真的能把东西还给鹰记?”她问,“没那么简单吧。”

“还东西,有还东西的各种方式。”

“什么方式?”

金长明没有再说:“陆小姐,你别担心,一切有云门。”

陆姩也不追问:“我上楼休息了。”

一大早,陆姩吃完早餐,把那条红裙子装进袋子,就要出去。

彭安恰好上楼:“有事?”

陆姩停在楼梯口:“昨天刚买的红裙子,今天就开线了。”

“那就不穿了。”

“店家拿次品当好货,还卖那么贵,我要和他理论去。”

“哪个店家?”

“一家制衣行,仿的是西洋品牌。款式很新颖。”

彭安不清楚女人服饰新颖不新颖,反正她穿什么都美。“你去理论,你不是听不懂粤语吗?”

“店里有个伙计是从江浙过来的。”陆姩歪歪头,“你要为我主持公道?”

“我今天有事,要不你改天去?”

“我去和店家讲道理,说不定脾气特别大。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不愿让你见到我负面的样子。”

“负面或正面,各有立场。”彭安仰头望着楼上的她,“比如,陆小姐足智多谋,和陆小姐诡计多端,其实是一个意思。”

陆姩反问:“你是什么立场?”

“陆小姐以为呢?”

“云门是你的立场。”

彭安点头:“陆小姐呢?”

“我有什么立场?我只是一个弱女子,都是被大浪推着走。”她慢慢走下楼梯。

“我送陆小姐一程?”

“不了,你忙你的事吧。我等在警署彻底洗清嫌疑。”陆姩停在他面前,拉拉他的手,“而且,我半路可能要去逛别的。”

“不要离保镖太远。”

“我知道。”

两人像是依依不舍,松了手。

董孟这边得到了确切的消息:“昨天,我们的人见到云门的少当家从日本商社出来。昨晚,他参加了日商宴会。”

陆姩也不意外:“董老板,昨天云门有人说,还东西,有还东西的各种方式。我怀疑,云门所说的还东西,和我们以为的不一样。”

“我们继续跟踪鹰记。”董孟说,“陆小姐,谢谢你前来送消息,我们感激不尽。”

“董老板客气了。”她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诛杀汉奸亦是。

出了制衣行,陆姩去了花市,挑中两个小盆栽。

老板介绍说:“绣球花大多是老枝开花,冷了冬眠,小小的枝芽是来年的新枝。”

保镖拎上了这两个小盆栽。

彭安今天和日商去了拍卖场,拍下了一条翡翠链子。

他回去,第一时间就上三楼。

陆姩又是没有关门。

她站着窗前,正在修剪什么。

他直觉那不是好东西。

陆姩告诉他:“这是绣球花,别看它现在光秃秃的,等来年春暖,就是花开的时候。绣球二字也有姻缘之意。”

彭安问:“陆小姐要觅姻缘吗?”

她眼波流转:“莫强求。”

“没有想过将来寻一个良婿吗?”

“我说我没想过,你信不信?”

彭安点头:“我信。”她想的只有她的男朋友。

她抚抚盆栽上的竖起的冬枝。

一转眼,却见他递过来一个长盒。

“没见你戴过首饰。”他说。

盒子纯白简单。她猜测是链子:“你这木头也会买首饰?”

“阔太太们喜欢这些东西。大概女人都喜欢?”他打开盒盖。

翡翠坠子颜色深沉,光泽却是柔和,色彩均匀,翠绿温润。白金长链被打磨得光滑,手工很精致。

陆姩问:“价格不菲?”

“陆小姐喜欢吗?”

“哪有女人不喜欢珠宝首饰的,我也是个庸俗的人。”她弯眼,“给我戴上吧。”

彭安小心翼翼,把链子挂在她的颈项。

陆姩拿起大大的翡翠坠子:“我全部身家都不及这条链子。”

“陆小姐别忘了,你是我的债主。我欠了你一笔钱没还。”他给她扶起额前掉落的碎发。

陆姩:“对了,我要叫女佣人上来。”

“什么事?”

她在他耳边说:“我不方便的日子来了。”

“我去安排。”彭安耳边温热。

陈展星说过,陆姩柔情似水的时候最危险。

但,美丽极了。

陈展星在露台吞云吐雾,一点也不像伤势过重,休养生息的人。

彭安没有再去夺烟:“你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陈展星的薄唇上都是烟圈:“上海被攻陷了,国军退至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