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久久长长。

枪声比彭安到的时间更早。

他去到现场,一切结束了。

这一幢建筑有三层楼高,一楼作为公共空间,彭安和彭氏夫妇的房间在二楼。三楼是客房。

彭安这阵子和陆姩住在三楼。

来的人应该是从一楼扫荡到二楼,但他选错了房间,去的是宠物房。

房中一片狼藉。用来饲养眼镜王蛇的玻璃格碎了半面玻璃。

一个黑衣男人倒在地上。

彭安静了好一会儿,没发现其他可疑之处。他按下灯。

陆姩见到亮起灯的房,她在楼梯处上下张望。她手上颤抖,不是因为用枪。她命令自己镇静下来,举枪窜进房中。霎时,她的脚下像是踩到碎石,咯咯作响。

彭安:“当心,这里都是玻璃片。”

陆姩:“发生什么事?”

彭安:“这个人撞碎了玻璃。”

男人面色青紫,已经中毒身亡。他握着的枪,指向了地上弯弯曲曲的眼镜王蛇。

蛇也死了。

彭安:“你可能暴露了,我和你在香港都是云门的人,我也迟早会暴露。”

陆姩看着眼镜王蛇:“这是你的宠物吧?”

“我虽然把这间房叫做宠物房,但我养了它这么久,它每回都朝我吐信子。”

“也许是它爱你的一种方式。”

彭安:“……”

“比如你对我,也有你自己的方式。”陆姩说,“它今天护主有功。”

“你和我将来要过奔波日子,这条蛇生得不是当宠物的年代。”

“好歹你养了那么久,没半点心疼?”

彭安被说服了:“把它葬了吧。”

三更半夜,彭安在院子里挖坑埋尸。好在埋的不是人,挖一个浅浅的坑就能把这条蛇下葬。

两人连夜离开。

第二天上午,张均能接到陆姩的电话,过去案发现场。

正好见到吴耕顺徘徊在门外。

事情不是因为吴耕顺而起,是乔丽派的杀手。

吴耕顺最近学了股票知识,处于入门阶段,小小耍了几次,连连亏钱。他正要登门拜访彭安。他还没到呢,他的人却死在彭安的楼上。

其中一个巡捕认得,死者是船运公司的人。

吴耕顺和巡捕撞了个正着。对着那一具尸体,他不得不承认:“他是我公司的。但他下了班,我管不住他晚上去哪。”

吴耕顺回家,满是不快。

乔丽一口咬定彭安有鬼,她说:“彭安身边的女人名叫陆姩,也是和云门关系密切的女人。”

吴耕顺:“要说关系密切,这个彭安和达官贵人都有来往。从前的云门很风光,彭安贪财,肯定去抱大腿。我说小丽啊,做事不能太固执,人的本性是墙头草,环境不一样,观念不一样。”

乔丽:“你不是说,如果拉拢不了彭安,就把他杀掉吗?”

吴耕顺:“我的饵还没放,你就派人去杀,现在闹到巡捕房了。”

乔丽:“我看你是陷进股票里,分不清东西南北。股票不就跟进赌场一样,输的比赢的多。”

吴耕顺:“彭安却赢的比输的多,人家有真本事。”

乔丽能指使的人就几个,她无法调遣吴耕顺的人马去围剿彭安。那天晚上死了一个,她觉得自己损失一名大将。

乔丽:“你信我,他肯定跟抗日分子有勾结。”

吴耕顺:“他还跟日本商人有勾结呢。我问过了,他和日本贸易公司有合作。你别天天疑神疑鬼的,拿你在香港的经历给人扣帽子。”

乔丽中午饭也不吃了,一个人出门。

保镖要跟着。

她冷笑:“我就算死在外头,吴老板也不稀罕。”她叫了一辆黄包车。

到了商场门口。

“乔丽。”有人大声喊她。

乔丽怔了。

钱进满脸激动:“乔丽,真的是你!”

她上上下下打量他:“你不是去东五山了吗?哦,东五山被毁了,你逃出来了吧。”

从前的乔丽是个大小姐,钱进觉得现在的她更富贵。而他没了从前的自信,整个人变得畏缩,和她的对比十分强烈。“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你变成这么个寒酸样,我都认不出来了。”

钱进讪讪一笑:“乔丽,我想跟你聊一聊。”

钱进虽然比不上彭安、张巡捕的样貌,但也是个清秀小伙子。乔丽笑了一下:“去吃饭吧。”她指向路口的西餐厅。

钱进下意识地捂了捂自己的钱包,脑袋向下点着:“去吧。”

“你请客。”

“当然。”

包厢里,乔丽坐下的第一句话就是:“恍若隔世。”

钱进没有叙旧的心情,他开门见山:“乔丽,我想问你,去年上海出了一个案子,有一个女人穿着你的旗袍死在荒野。”

乔丽眼神冰凉:“你是为这件事来的?”

钱进很诚实地点了头。

她冷笑:“我当初怎么喜欢上你这个男人?”

“你和我的事过去了,再说了,你已经结婚了。”

“那你就别坐在这里跟我吃饭。”

“我就是问那件事儿,她是谁?她为什么穿了你的旗袍?”

“巡捕已经问过我了,死的人叫樊秋灵对吧?”

钱进连连点头。

乔丽却住口了。

钱进追问。

她不紧不慢,等到服务员过来上了两杯酒。她端起酒,灌了半杯,眉宇间突然恶毒:“好久以前的案子吧?上海死的人那么多,你偏偏揪着这个不放?”

“到底怎么回事?”

“钱进,你是不是怀疑我?”乔丽又喝一口,杯子就空了。

见对面的男人愣着不动,她又把他那一杯酒端了过来。

两杯酒下肚,胃里烧得疼。

乔丽在吴耕顺那里受了气,没处发泄。现在又发现钱进心心念念樊秋灵,她又重复说:“我当初怎么喜欢上你这个男人?”

“乔丽,不用纠结你我之间的事。我要破案。”

“破不了案。”乔丽站起来,“我不怕告诉你,钱进,樊秋灵是因为你才死的。”

钱进面上有恐慌。

“对,我结婚了。我那个丈夫又蠢又丑,我受够了,要离家出走,我父亲不准。我想到了金蝉脱壳,让樊秋灵穿着我的旗袍去死,大家就会以为那个是我。”乔丽当时在尸体下放了一张钱进当掮客时的电话号码。

如果钱进以为她死了,应该会内疚。她就是要让他后悔莫及。

她现在知道了,原来钱进没有后悔。

“我跟樊秋灵说,我没读过书,特别向往女学生的裙子。”乔丽笑容夸张,“她太蠢了,立即要跟我换衣服。”

钱进怀疑过乔丽是凶手,但没想到她这么自然地说出来,轻松得仿佛说的不是一条人命。他撑住桌子站起来,摇摇欲坠:“你就因为这个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