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正-版-晋-江(第2/5页)

谢不逢才终于抬眸,朝着溪流那一端看去。

贤公公带人奔至此处,准备收拾残局。

刚到御花园,他远远就看到了谢不逢的身影。

“慢着……”贤公公突然挥手,示意太监们原地不动。

谢不逢被刺客围攻,动静不可谓不大。

方才宴席间无数人都看到他被长剑刺伤,并将这个消息报到了御前。

按理来说,谢不逢早就应该毒发死了才对……

可是眼前这一幕,却和贤公公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一身玄衣的少年,半跪在地上……怀里还紧紧地抱着一个人。

他虽遍体鳞伤,浑身是血,可是看这状态,哪里有半分即将毒发而亡的样子?

反倒是静静躺在谢不逢怀里的人,一眼望去毫无生气,就连胸口的起伏,都小得可以忽略不计。

贤公公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文清辞的手腕上。

一道猩红色的伤疤横贯其上,四周皮肉外翻,看上去格外狰狞。

贤公公的心先是狠狠一震,接着疯狂跳动了起来。

常年跟在皇帝身边的他,自然也听说过所谓“药人”的存在。

……相传他们的血液,可以解这世上所有的毒。

贤公公曾经以为,那只不过是又一个有关神医谷的谣言而已。

可是眼前的这一幕,却又不得不令贤公公相信——谢不逢的毒,就是文清辞用自己的血,替他解的!

宴席上伤者众多,将他们带到皇宫另一头的太医署再医治显然有一些来不及,故而大部人都在就地诊疗。

贤公公在原地停顿片刻,心里面已经有了打算。

他忽然笑着朝谢不逢走来,无比郑重地对少年行了个礼说:“文太医护兰妃娘娘凤驾有功,陛下特准他于嘉泉宫休息、诊疗,禹冠林禹太医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嘉泉宫是三品以上的重臣在太殊宫内留宿的地方。

此前还从来都没有一个太医住过那里。

末了,贤公公又半是威胁地看了文清辞的手腕一眼,轻声“提醒”谢不逢:“文太医失血过多,已经陷入昏迷,依咱家看还是早些诊疗为妙。”

老太监尖厉的声音,总算是将谢不逢的思绪拽了回来。

他抱紧了怀中的人,如梦初醒般抬眸向天边看去。

……晓星高悬,不知不觉已是子时。

少年垂下眼眸,沉默片刻,终于抱着文清辞缓缓站了起来。

“好。”

贤公公已经发现了文清辞的异样。

比起在这里做无用功,现在更应该做的是,立刻带文清辞去医治。

两边太监对视一眼,忙上前想要将文清辞从他怀里接走。

可是谢不逢却始终没有放开怀中人的意思。

“退下吧。”贤公公淡淡地朝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

同在皇帝身边服侍的小太监当即明白过来,他立刻小跑着绕过此处,先于谢不逢跑向了嘉泉宫。

夜色如墨,谢不逢紧紧地抱着文清辞,穿过弥漫着血腥气息、一片焦黑混乱不堪的御花园,朝着嘉泉宫的方向走去。

谢不逢的身体伤痕累累。

随着肌肉的紧绷用力,狰狞的伤口再次裂开,渗出鲜血。

猩红的脚印,就这样一路印出了御花园。

走出了那片人间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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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泉宫,飞阁流丹。

宫人进进出出,远望好不热闹。

御花园外的伤员还没有处理完,可是大半个太医署的人,却全聚在了这里。

止血的药物对文清辞完全没有作用。

他半点血色也没有的手臂上,扎满了银针,以封血脉。

那银针足足有半拃长,闪着寒光,像是要将文清辞的手臂刺穿似的。

负责急诊的太医令禹冠林头上,满是黄豆大小的汗珠,脸上惯有的笑意,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荡然无存。

他的手指,抵在文清辞的脉上。

禹冠林能清晰地感受到,文清辞脉搏的跳动速度,快的超出了想象。

他诊脉的那只手,都在因紧张而不住地颤抖着。

……心脏意识到了主人的危险,正拼尽全力、尽其所能地将血液泵向全身,这是身体最后的求救信号。

禹冠林始终一言不发。

紧张的气氛在他的沉默中扩散。

谢不逢站在榻边,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

口中的苦香还未散去,熟悉的气味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其中。

可是少年的心里,却写满了不安。

……他从没有像现在一样害怕与恐惧过。

这种陌生的情绪,如海浪般将谢不逢吞噬。

甚至叫他忘记了呼吸。

太医们进进出出,将藏在皇宫内库里的各种丹药奉上,各类止血药剂,禹冠林更是全都试了一遍。

甚至就连香炉,都点了整整七架。

可是这对躺在榻上的人,依旧没有半点用处。

甚至……隐约起了一点反效果。

文清辞忽然咳了起来,有血迹蜿蜒自他唇角落下,一路滑至脖颈。

老太医的脸色,当下便被吓得煞白。

“好了!”禹冠林咬牙回头吩咐道,“把这些香炉全都清出去,不要再送药来了——”

行医这么多年,他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什么才是真正的“药石罔效”。

文清辞的血始终止不住,像是要就此流干似的。

整座大殿,已经被苦香所溢满。

方才文清辞对自己下了狠手,他手臂上的伤口深可见骨。

眼见所有伤药都对他不起作用,冠林只能使用最最原始的方法。

他再一次用特质的绷带,紧紧地扎住了文清辞的手臂,阻止了血液的流通。

放在往常,老太医是不会用这个方法的。

文清辞的体质原本就很不好,长时间的捆扎与压迫,有可能会废了他的手臂。

……可是今日,他只能赌这一把。

偌大的殿内,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半晌过后,半跪在榻前的禹冠林终于扶着床沿,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整个人看上去像是苍老了十岁不止。

禹冠林一步步挪到了不远处的贤公公身边。

“好了……文太医的血已经止住,今夜好好休息,等明日应该能够醒过来。”禹冠林长舒一口气,用略显沙哑的声音对贤公公说。

末了他突然压低了声音,重重地叹气道:“但是文太医他的体质原本就非常不好,今日之事,算是彻彻底底的伤了根基,恐怕……”恐怕后事难料啊。

文清辞实在太过年轻,说到这里,禹冠林的眼里也随之透出了几分犹豫和不忍来。

末了他又轻轻地摇了摇头:“不说了,不说了。待文太医醒后,再做打算吧。”禹冠林的语气格外沉重。

老太监松了一口气,末了终于恢复往常的模样,一脸堆笑地朝禹冠林行礼道:“今天晚上实在是麻烦禹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