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营养液加更(第3/5页)

运河上的一幕,全都落入了两人的眼底。

谢钊临的身上,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

甚至于除了尖叫以外,他再也不能发出半点别的声音。

曾是一国之君的他,此时竟然如野兽般,被困锁在狭窄的铁笼之中。

那铁笼的四角,还坠着几个巨大的石块。

运河两岸,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

两名士兵将谢钊临带到了龙舫最前端,不再给他半点喘息的时间,便将那铁笼重重一推。

哪怕隔着数百米的距离,文清辞都能从铁笼阵阵的撞击声,还有那绝望的尖叫之中,读出了他的恐惧。

然而最后,尖叫声却在突然间静止。

谢钊临张了张嘴,用尽全身力气,以嘶哑至极的声音念出了那个名:“宁瑜昭你……是你,是你吗?”

“砰——”

随着一声闷响。

铁笼被士兵重重地朝着运河河道中央推了下去。

这一幕,已不知在谢钊临噩梦之中出现了多少次。

在殷川大运河冰冷的河水,顺着铁笼的缝隙溢入的那一刻。谢钊临的心,竟然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一瞬之间,他分不清这究竟是真实或又是自己的另一个噩梦。

曾经的九五之尊,如丢了魂般的呆滞。

他看到,无数双手从殷川大运河的河底,朝自己伸了上来。

他们尖叫着要叫他拖入河中。

……除了那些看不清身影的冤魂以外,还有一道鹅黄的身影,也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是宁瑜昭。

他看着谢钊临,一如当年一般淡淡地说:“我起身不是为了杀你,只是为了再抱你一下。”

谢钊临瞪大了眼睛。

可自己,却给了他冰冷的一剑。

他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一抹即将消散的鹅黄色身影。

最后,却只握住了殷川大运河河底冰冷的流水。

无数冤魂向他袭来,终于如噩梦里那般,拖着铁笼,将他沉沉拉入河底。

谢钊临一生也无法料到。

最后一刻,他既没有在子孙的簇拥下,于温暖的龙床中沉沉睡去。

也没有被恐惧和仇恨吞没。

那一瞬,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宁瑜昭起身的时刻,手里什么东西也没有拿。

他起身不是为了杀自己,只是……想要再抱自己一下。

谢钊临这一生,杀过无数人,也有无数人想杀他。

从黎民百姓,到他枕边人,再到他的亲生儿子。

唯一一个不想杀他的人,早在二十余年前,被他痛痛快快地一剑斩杀。

……

哪怕是废帝,谢钊临的结局,也过分潦草。

但这却是谢不逢刻意为之。

铁笼沉没。

一身玄色长袍的少年帝王,单手翻身上马,带着皇家的依仗,向远离运河的一边而去。

——正是文清辞和宋君然所在的方向。

他的呼吸瞬间一窒。

时隔一年,文清辞终于在此刻,再一次看到了谢不逢。

阳光在天边落下,照在了他浅蜜色的皮肤之上。

谢不逢的五官愈发深邃,眉目之间满是桀骜。

既有野兽一般的凛凛杀意,又有久居上位的冷肃威严。

风将缀满金玉的衣摆压下,浅浅勾勒出了肌肉的轮廓。

束在脑后的微卷黑发,如黑云一般飘舞。

“吾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谢不逢所过之处,万民跪拜。

其声隆隆,震得人心脏也随之一悸。

在远远路过那一条小街的刹那,谢不逢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忽然回眸朝文清辞所在的方向看来。

哪怕是二人之间所隔民众万千,在这一刻,文清辞都不禁生出了错觉——自己如一只猎物,落入了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瞳之中。

太阳晒得文清辞头脑昏沉,他恍似又一次看到了北地那个被百姓拥簇着的少年。

……大雪纷扬飘落,积于铁甲之上。

冲天的火光,照亮了谢不逢的面颊。

他似乎也是像刚才一样,远远向自己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明明身处风雪中,却如火一般炙烈。

而今日文清辞的心,竟也如当年一样,重重地一沉。

谢不逢早就不再是太殊宫里为人厌弃的少年。

而是一个成熟的帝王了。

“走吧……”文清辞迅速低下头,他扶着帷帽低了声音对宋君然说,“我……心脏有些不舒服。”

“心脏难受?”文清辞的话吓到了宋君然,他立刻拉起文清辞的右手,替对方诊脉,“快去找一个避光的地方休息一下。”

“好。”文清辞轻轻点了点头,按照宋君然说的那样,向沿街处走去。

黑色的战马疾驰而过。

周遭的一切,在谢不逢的眼里只是不断晃动的色块。

但哪怕只是一闪而过,可是万民跪拜之下,独立于众人背后的一点月白,还是略微扎眼。

他就像根刺一样,在不经意之间把谢不逢轻轻地扎了一下。

来不及看清,便像雾一样消散。

少年不由皱眉,缓缓地攥紧了手中的缰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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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修府的城门究竟还要再关几日?”医馆中,宋君然不耐烦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谢不逢的派头真是比他老子还要大得多。我记得前废帝南巡到松修府的时候,城内还是可以自由出入的。”

他真是怎么看谢不逢怎么不顺眼。

医馆老板犹豫了一下说:“……呃,我今天出去打听了一下,也不是不能离开。如果有急事的话,可以写成文书,上报通过之后,待核验完身份,便可以出城了。”

宋君然:“……”

他觉得,自己的心脏也要被这话气疼了。

“哦?我的文书要怎么写,”宋君然恨铁不成钢地说,“写上我的大名宋君然?同行人叫文清辞?所谓的急事,就是急着从他眼皮子底下离开。然后再把这份文书,一路呈报给小皇帝看?”

听到这里,医馆的老板也不禁觉得有些离谱。

就连一边正在处理手腕上伤口的文清辞,也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

“那还是算了吧。”他略微尴尬地说。

“哎,”宋君然长叹一口气,又端起了茶杯,“希望谢不逢此行的正事已经做完,不会再整出什么幺蛾子了。”

宋君然让医馆老板出去打听,官府那边的说法是,谢不逢此行是为了告慰亡灵。

现如今他已将事做完,却迟迟没有走……

这便不由让他怀疑,谢不逢真的会像当日那个店家说的一样,去“看望”文清辞 。

宋君然借饮茶的动作,强压下了心中的不安。

文清辞处理好伤口,将药膏放到了一边。

他刚一抬头就看到,宋君然的脸色有些古怪:“怎么了,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