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刘冲家的领了得力的婢子和小厮在阅微堂分差事,远远瞧见来人,手抄在襟下迎上去。

“爷。”

“少夫人。”

“这是翠儿和梅儿,来抵了沉碧的位置。”

沈星语身子一僵,脖颈偏折过去,看向灯下的男人。

“爷。”

“少夫人。”

两个穿青色比甲的婢子并肩走上来,气质内敛沉稳,一个是鹅蛋脸,一个是瓜子脸,容貌皆是不俗,这两个婢子都是曹氏前两年一手从小婢子调教上来的,十四五岁的鲜□□子,外貌可人,举止不俗,伶俐性子又温柔。

少女的清脆声响如铃铛悦耳,充盈在屋子里。

沈星语唇角的笑意淡下去,目光虚虚垂在地上。

刘冲家的讨着好道:“这两个都是夫人一手新调教出来的,爷先用着。”

“不必了。”

“让她们留在母亲身边服侍,我将双瑞提了上来,能应付过来。”

沈星语已经做好了顾修身边又要添两个美貌婢子的准备,乍然一听,不可置信的撩起眼皮。

灯火下,顾修的侧脸线条锋利,锐利感十足。

刘冲家的忙道:“这可使不得,知道爷您孝顺,可夫人最惦记的就是您,您身边没个得力的,夫人少不得要操心,不利于养身子。”

“无妨。”顾修淡淡打破了了刘冲家的话:“用婢子麻烦,以后阅微堂只用小厮。”

刘冲家的连都僵住:“男子粗心,细致的活计还得是婢子。”

顾修:“那就添几个婆子吧。”

刘冲家的:“……”谁家公子身边用婆子!

她还想再说两句,顾修一个不冷不淡的眼神看过去,刘冲家的生生咽下后头的话,没敢再多说一个字,将人带回了东院。

连沈星语也难以想象这画面,世家大族的清俊公子,书房侍候的是挽着发,穿褐色袄子的妇人,她忽的带入王武家的守在阅微堂门下的画面。

垂下头,鼻子拱到毛领里头,憋着声音笑起来。

头顶感觉到一道微凉的视线,抬起头,就看见顾修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书案钱的黑色圈椅上,手臂搭在椅背,视线圈着她。

“我磨墨。”

沈星语慌忙低头,拆一块墨锭放进砚台,顾修目光也不移开,她被瞪的心脏砰砰直跳,快的像云海边扑腾的鸟儿翅膀。

她慌张的快不能呼吸了,“我去取点雪水磨。”

“公文而已,不必。”

男人无情的断了她短暂喘息的后路,冷硬无情的命令声音,沈星语不敢跑出去了,舀了一点清水加进去,手下一慌张,磨条在砚台上划出一道长细印子。

沈星语“……”

上好的一方端砚,顾修极薄的眼皮扫一眼那醒目的白痕。

沈星语被刺的脸一红,嘟着嘴巴解释:“我还算秀外慧中,平常磨的很好的。”从没有过把砚台磨出印子这种事。

男人身子倾过来,大手扣着她的腰肢,洁净的松木香尾调萦绕在鼻尖,湿热的气息喷在鼻尖,沈星语脑子哄的一下,“我不行了……”

男人漫不经心的声音:“什么不行了?”

沈星语咬着唇瓣,说不出话,男人手掌向下,在她臀上拍了两下,“认真磨墨。”

身子车撤回去,坐的笔挺,拿起了公文俯钞,一片斯文认真。

沈星语:“……”

他力道控制的极其巧妙,不会很疼,但表面又有一点刺激的酥麻辛辣,像辣椒刺激了整个舌头的那种,沈星语很难忽略,忍着才能压下那种想伸手去挠的冲动。

这男人有点记仇,沈星语在心里又给他添上了一笔。

沈星语向来是个有定力的,这种分神维持了好一会才稳住,认真将墨磨好,又将他书案整理了一番,见他这书房也有晚山茶,给叶子浇了一点水,又给他烹了一壶蒙顶寒露。

去架子上随意抽了一本兵书打开,发现上面也有一些注解,想起那些做了注解的游记,又多番了几本,几乎都有注解。

眸光转过去看向案牍前的人,侧脸线条锋利,锐利感十足,即便是坐在哪里,腰身亦挺的笔直,威严如高山,景行景止,他薄薄的眼皮往下垂着,修长的手指勾着边页,要翻不翻的样子。

沈星语忽然理解了沉碧的心态。

这男人高深莫测,有开山劈海般的强势,一举一动又优雅矜贵,很难不叫人仰望,心思深沉,又捉摸不透,日夜对着这样一个主子,沉碧很难再将那些小厮看入眼中。

那些并排的注解,应该是沉碧很早就有的少女情怀。

她在游记和兵书指尖犹豫了一下,还是抽了一本并不喜欢的兵书,坐在他边上,墨香味在鼻尖,花枝灯在地上投出一片影子,沈星语偶尔一抬头便能看到顾修的侧脸。

炭盆里冒着猩红色的火光,窗外的雪窸窣落在地上,覆着一层又一层。

沈星语发现,他的注解言简意赅,又能直中要害,复杂晦涩的兵书,在他的注解下倒是容易看进去多了。

有书页落地的声音。

顾修一抬眸,少女枕在手臂,侧脸对着他的方向,眼帘阖着,睫毛低垂,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唇角含着笑,灯火给她莹白的脸上渡了一层橙色的暖光。

他看看手边还有好几本的俯钞,又看看睡的喷香的人,捏捏眉心,搁下俯钞,身子倾过去,将她的双臂架到胳膊上,一手扶着她肩膀。一手抄过她腿弯将人抱起。

睡的迷迷糊糊的少女眼睛睁开一条缝,虚幻的白光里,是一张朝思暮想的脸,他是入了自己的梦里吗?

她手拍拍他一侧脸颊,“夫君。”

顾修:“……”

少女唇瓣含着笑,抱的更严实了一些,肉嘟嘟的脸颊贴着他的脖颈拱了拱,小嘴巴嘟囔:“不用婢子,我好开心。”

后宅女人求的,也就那么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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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子上的晚山茶吸饱了一夜的月光,纯白的叶子上似渡了一层珍珠白的银光。

沈星语几乎是跳起来睁开的眼皮,她不是在书房陪顾修吗!

这是什么地方!

大亮的天光刺进来,账顶是深灰色的,被子也是素淡的颜色,身上连个肚兜都没有,她裹着锦被打开帐子,丹桂从床尾起来。

“少夫人,您醒了?”

沈星语四处打量:“这是哪?”

丹桂道:“这是爷书房这边的寝室。”

这是一张单人床,沈星语揉揉额角,她占了顾修的床,也不知他会不会生气,“那爷昨晚睡在哪边了?”

丹桂道:“奴不清楚,爷是早晨差人支会奴过来的,到的时候床上只有您一人。”

锦被里的足尖屈了屈,沈星语在心里暗暗悲愤,也不知顾修叫的是哪个婆子,脑子也太不灵光!

要么给她留两件里衣,要么给她换个寝衣啊,怎么连个肚兜都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