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杜昙昼又不会说焉弥语。

褚琮不明就里:“杜卿何出此言?举国上下,唯有一个莫摇辰才是最佳的人选。”

杜昙昼把头磕在地上,没有抬起:“熟悉焉弥国情的人很多,并不只有他一个。”

褚琮:“此事不是只靠了解焉弥就能做成的,大承已经失去了一个木昆,不能再失去归仁王子了。而想要说服他举兵反击,必须得是他信得过人。昨日莫摇辰告诉朕,他曾担任过处邪归仁的侍卫,有这层关系在,他的话才有可能取信于对方。”

杜昙昼:“臣明白,朝中大臣想要派出莫摇辰的理由有很多,每一条都合情合理,但只有一件事,是他们未曾考虑过的。”

“何事?”

“莫摇辰的身份早已暴露,他曾官至处邪朱闻的侍卫长,焉弥国内认识他的人很多,此番他再度潜入,必定做不到从前那样隐秘,一旦被人认出,即刻就会被处死。这样一来,他行事势必束手束脚,又如何能帮助归仁王子夺回王位呢?”

这个问题褚琮和诸位大臣不是没有考虑到,昨日召莫摇辰进宫时,他曾问过这个问题。

那时莫摇辰只说请陛下放心,他自有办法。

思索片刻,褚琮问杜昙昼:“除了莫摇辰以外,你可还有其他的人选?”

“有的。”杜昙昼把头从地上抬起来了一些:“臣,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不可。”没等杜昙昼解释原因,褚琮就驳回了他的请求:“你是朕的股肱之臣,无论如何,朕都不会让你冒这个险。”

“陛下请听臣一言,臣少时曾随父亲驻守在柘山关,在家父的带领下,与焉弥打过大大小小的战斗,还曾与处邪朱闻亲率的军队交战,并取得大捷。除了赵青池以外,臣应该是最擅长与焉弥人对战的人。”

他直起身,朝褚琮拱手道:“要协助归仁王子夺回王位,与处邪朱闻的交手是少不了的,在这一点上,莫摇辰远远不如臣。所以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将莫摇辰留在缙京,臣自请前往焉弥,替陛下分忧。”

褚琮松开了扶着杜昙昼的手,慢慢直起腰,原地站了一会儿,缓缓转身,向龙椅走去。

走到椅前,没有坐下,又转过身,站在龙案后,面对杜昙昼,道:“杜卿的请求,朕已然知晓,只是你毕竟是朝中重臣,又是朕的临台侍郎,此事事关重大,朕不能马上答应你,还要……多考虑一些时日。”

杜昙昼正要开口,被褚琮抬手制止:“朕知道时间紧迫,不会拖你太久,你先下去吧,朕还有要事要与其他人相商。”

杜昙昼却不愿离去,仍在地上跪着。

褚琮无奈道:“杜昙昼,你不是个不知进退的人,怎么今日如此执拗?就算朕真的要派你去焉弥,也得等你养好伤再说,你不赶紧回府歇息,争取早日痊愈,还跪在这里做什么?”

听到褚琮的口风有所松动,杜昙昼心下一松,立刻从地上站起来,向皇帝深深鞠了一躬:“多谢陛下恩典!”

褚琮挥挥手:“朕什么都没有答应,现在谢恩太早了!你赶紧下去吧,还有一堆事等着朕去处理呢!”

杜昙昼不再停留,行了一礼,快步走出了川泽殿。

褚琮假装低头看奏折,待到殿外再也听不到杜昙昼的脚步声,才小心翼翼地抬起了一点眼皮,轻声问内侍:“杜大人走远了?”

小太监忙道:“走远了,都下了台阶了!”

褚琮长舒了口气。

小太监偷看着他的脸色问:“陛下,那……”

褚琮点点头:“去把人叫来吧。”

“是!”小太监一溜烟跑进偏殿,很快就把莫迟引了出来。

不久前,杜昙昼求见褚琮时,在殿外等了一段时间。

小太监告诉他说,陛下正在召见别的大臣,请他在外面等待片刻。

没过多久,他就被叫了进去。

那时杜昙昼心里有事,没有想到其中怪异的地方——褚琮明明是在召见别人,为什么还没见到那人出来,就把他叫了进去?

其实,那时站在皇帝面前的,正是赶在杜昙昼之前进宫的莫迟。

区区一把临台的镣铐,怎可能困得住他这个夜不收?

杜昙昼向皇帝请旨的时候,莫迟就躲在偏殿,把他们之间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杜昙昼走后,褚琮才把他叫了出来。

“莫卿,方才的话,你都听见了吧?”

莫迟垂眸拱手:“回陛下,臣都听见了。”

褚琮问他:“对于杜昙昼说的话,你有何想法?”

莫迟只用一句话,就打消了褚琮的顾虑。

他弯下腰去,朝年轻的皇帝深深行了一礼:“陛下,杜大人连焉弥语不会说,该如何完成您的任务呢?”

褚琮的表情逐渐变得坚定,思绪须臾,他问:“莫爱卿,你还有什么心愿?尽管提,朕会帮你实现。”

莫迟摇了摇头:“陛下,臣此番出关,是为了完成任务,不是去送死的。臣的心愿,待臣归来后,自会去了结。”

褚琮看他一会儿,慢慢露出了赞许的笑容:“你说得对,是朕失言了。”

杜昙昼出了宫门,没有回府,而是直奔鸿胪寺官署而去。

“鸿胪寺?”杜琢不明所以地问:“大人去那里做什么?”

“当然是去感谢我和莫迟的救命恩人。”

杜琢恍然道:“您说终雪松大人啊!确实,要是没有他,小的我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大人了!话说回来,您昏迷不醒那段时间,终大人天天都来府里探望您,还给您送了一大包滋补药品,怎么您醒了以后,他反而不来了?”

杜昙昼:“身为一个终家人,他为我做的已经足够多了,是我应该谢谢他才是。若不是他还与他叔父终延住在一处,我早就去登门感谢他了。”

“那不行啊大人!既然是要谢谢他,怎么也得备几份厚礼才是!我们就这么空着手找上去,恐怕不合礼数吧?”

“还用你说?”杜昙昼语气淡淡:“我早就给他备下大礼了,你只管赶车就是。”

鸿胪寺里,终雪松坐在桌案后,百无聊赖地发着呆。

鸿胪寺主簿本就是个闲职,再加上他叔父的身份,整个官署里没人敢给他派活。

自从执骨案告破,他立刻闲了下来,每天都无所事事,最常干的就是坐在桌子前面胡思乱想。

他学的满肚子的刑律条令,一点都用不上,再这么待下去,用不了多久就要忘光了。

能来鸿胪寺这个月俸高事情少的地方做官,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偏偏终雪松不喜欢。

“我是真的有点后悔。”终雪松撑着下巴,喃喃自语:“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听叔父的话,应该坚持到临台任职才对,哪怕只是当个杂役,我也心甘情愿。”

“真的么?那我现在给你这个机会,你来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