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燕王

◎“我身为一国之主,怎么可能只爱你一个?”◎

燕国在最中间,次一等的位置上,从左到右分别是萧、卫、楚、韩、羌。

秋狝是燕国特有的活动,一般参与的只有三股势力———王室、世家与寒门。偶尔其他国家会派使臣前来,但也不多,像这次聚得这般齐整的,还从未发生过。

祝凌记下了系统地图上大致势力的分布,然后像一片轻飘的落叶一样落到了聚集区里。

她先去的是系统地图上代表羌国势力的那顶帐篷。绕过在聚集区里巡逻的兵卒,她在帐篷连接的薄弱处悄悄扒开了一个口子,一线暖黄的烛光倾泻出来。

祝凌凑上前,由于角度问题,她只能看到帐篷里面的案桌前坐着一位提笔的老者,他的侧脸布满了岁月的痕迹,花白的头发被整整齐齐梳拢在发冠里。

有些眼熟。

祝凌努力在脑海里回忆着她不时得到的一些记忆碎片,有个碎片里,好像就有关于眼前老人的信息。

他是……

回忆瞬间翻涌上来,祝凌下意识地睁大了眼睛,羌国九卿之一,典客周啸坤。

虽然距离她上次看情报只过了区区月余,但羌国既然派他来燕国秋狝,想必羌国内乱已定,谋逆的南王已然伏诛。

可……五国都派使臣前来,究竟是要做什么事?

祝凌从帐篷边退开,轻手轻脚地,没有惊动任何人,她的目光转向了聚集区中央的主帐。

系统感知道了她的想法:【你确定吗?】

“今天不去看看,等我以乌子虚的身份来了之后,就更不好活动了。”

祝凌一边在意识里回复系统,一边在心里计算着巡逻的换班次数,等靠近了燕国的主帐,她像一只灵巧的壁虎一样攀上了帐顶———感谢燕王的对排场的讲究,燕国主帐不仅建得巨大牢固,帐篷外还撑了木骨架,架子上固定着雕刻精美的飞禽走兽,有昂首鸣叫的鹿,有眼露凶光的虎,有体态庞大的熊……这些雕像或聚在一处,或分散开来,它们之间还穿插着精美的刺绣飘带,每当有微风吹来时,飘带末端垂坠着的、长短不一的丝绸流苏就会在风中摇摆,带出一股淡淡的浅香。

这些华丽繁复的装饰,在祝凌眼里就是掩藏行踪的最佳工具,要是燕国的帐篷和其他国家的帐篷一样,表面没什么多余的饰物,那才真的是让人伤脑筋。

祝凌顺着那牢固的木骨架悄悄攀上去,将身影掩饰在木雕的投影下,透过层层叠叠、薄如蝉翼的丝绸飘带,祝凌突然陷入了沉默。

更新后的系统地图只显示势力范围,并不会具体到人物和人物身份。而燕国的主帐特别大,几乎相当于一座小型行宫。

祝凌微微抬起头环视了一下四周,按飞禽走兽的木雕划分,燕国的帐篷应该被分成了五部分,在最后没有木雕和飘带且灰扑扑的那部分,应该是宫女仆从所居住的地方,而有木雕的那些位置,按木雕的种类来分,最左侧应该是燕国大臣的住所,隔壁是燕国的王族宗亲,最右侧是燕国后妃公主的居处,与世家大族的女眷相邻。

而最中间……祝凌微微眯了眯眼睛,借着还算明亮的月光,她看清了最中间装饰的蹲兽是狻猊、斗牛、獬豸、凤和狎鱼,而且那块地方用木架做骨,在帐外搭出了一个重檐的庑殿式骨架。

祝慢慢靠近的时候,系统在她脑海里小小声:

【真是穷奢极欲啊。】

隔得近了,能看清在那些木制的骨架之间,一条条丝绸交叠盘旋,组成了这个架子上的“瓦”,月光透过这些丝绸瓦,在帐篷上倒映出深浅不一的模糊影子,影子又组成了规律的图案,好似那披在帐篷上的一幅画。

整个建筑落在祝凌眼里,就融成两个字———费钱。

从这座建筑里,祝凌大概知道燕王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她借着搭在帐篷上的那些木架子,慢慢潜行到了最中间的帐篷顶上,然后她从腰侧取出一枚薄薄的刀片,缓慢且小心地在月光照不到的位置划开了一道口子———

这里确实是燕王休息的寝宫。

祝凌来的时间还挺巧,那位她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燕王,正在他的寝宫里和几个年轻妃子玩乐。燕王眼睛上覆着一道薄纱,被松松垮垮地系在了脑后,而他的那些妃子离他离得不远,正嬉笑着让燕王来抓她们,莺莺燕燕的,好生热闹。

有美人娇声:“陛下,臣妾在这里。”

有脆生生的嗓音:“陛下,看这边!”

还有人抛出披帛,柔柔地落在燕王掌心,燕王轻轻一拽,美人便踉跄几步,浑若无骨地倚在了他身上。

祝凌听到燕王得意地笑了几声,他上了年纪的脸庞凑到肤若凝脂的面颊边,在跳动的烛火下,愈发显得苍老不堪。

他的手揽在年轻妃子的腰上:“爱妃今日甚美。”

那位扔披帛的妃子柔柔地靠他怀里,昂头看他,烛光衬得她姣好的面庞更加美丽,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燕王,似乎满眼都是情意:

“陛下可还满意?”

“满意!当然满意!”燕王哈哈大笑着,他爱极了他的妃子们对他情意绵绵的模样,“爱妃想要什么赏赐?”

“臣妾只想向大王讨一样东西———”他怀里的妃子涂着寇丹的指尖在他胸口画了一个小小的圈,“臣妾要大王的垂怜。”

“是吗?”燕王捏着她的下巴,“想要我怎么垂怜?”

妃子的声音娇滴滴的,和黄鹂鸟似的:“想要……陛下只爱我一个。”

“你太贪心了。”燕王放开了她的下巴,将她从怀里推了出去,貌美的妃子跌坐在地上,眼中瞬间就蓄上了泪光,“我身为一国之主,怎么可能只爱你一个?”

他脸上的笑意转变为轻蔑和不屑的神色:“你不要仗着有几分姿色,便这般恃宠而骄!”

“臣妾……”跌坐在地上的妃子微微蹙着眉,眼泪从她脸颊滑落,梨花带雨的模样,看起来又柔弱,又没有攻击性,她痴痴地看着燕王,仿佛注视着她心中的神明一样,“是陛下太过英伟,臣妾、臣妾从未见过如陛下这般的郎君,一时间失了分寸,陛下是一国之主,臣妾不敢奢求陛下的情意,只求陛下让臣妾随侍左右,这便足够了……”

她将自己的身份放得太低太低,几乎低到了尘埃里,却仍旧抱着一腔不改的痴心。

燕王很喜欢看他的妃子以他为天的模样,女人生来就该是男人的附属品,要文静、要柔顺、要忠贞不二,他可以宠,可以骂,但女人绝不能有半点怨恨,否则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女人。

刚刚那一点被冒犯的不快在妃子的眼泪中勉强被冲刷干净,燕王大度道:“且原谅你一次,下不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