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剑出山河

(不论年龄,都要尊称一声“师姐”。)

这狐狸还真是脚踢南墙手劈棺材, 就算被埋进六尺黄土里了,也要用腐朽的声音对外高喊一句:带带我!

果然是不知死活。

倾风捏着他的脸往前面一掰,无视了他的眼神, 说:“你这深情厚谊,我权且收受,但是不必了。”

狐狸遗憾道:“别呀!”

他拍开倾风的手,殷勤地道:“我可以给你画他们纪府的地图,保管做足了准备再去!他宝库里的东西本就见不得人,我们取之何碍?哪怕你不进去, 在外探探风向不定也见成效。你就不好奇吗?我上次可只是粗浅造访了下,就带回诸多法宝!”

“呵,我若去夜探纪府,他得是脑子蒙了猪油,才猜不到我是谁。”倾风看着他皮笑肉不笑道,“就算我真去,也不可能带你去,你抓紧死了这条心吧!”

狐狸不放弃地道:“怎么会!你可以去找林别叙帮忙,你与他不是私交甚密吗?你求求他——”

倾风决定从了他“英年早逝”的追求, 再次抓住了他的后衣领。

狐狸手慌脚乱地道:“等等!白泽天生达知万物之精,妖力是天地大道所化, 要是他愿意帮你,替你伪装出妖族的气息不是难事!这些隐秘术法凡俗人知之甚少。纪钦明除非开了天眼, 否则决计认不出你的身份, 我是在诚心为你出谋划策啊!”

倾风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微妙, 放过他, 从腰后摸出个碎片来, 在手中翻转了下, 问:“你是说这个?”

“你怎么会有这个!”狐狸先是一喜,抢过拿在手里,眉眼五官刚舒展开,紧跟着便是一沉,嫉怒道,“为什么我没有!”

这个问题倾风熟稔,安慰他道:“季酌泉都没有。”

狐狸拿着妖力碎片研究片晌,磕磕绊绊地还真摸索出一点东西。那碎片上开始散发出一种堂皇而中正的妖力,萦绕在二人周身,不出半寸又荡然消散,难觅踪迹。

狐狸咬破自己手指,将血滴到碎片表面。随即换了个姿势,盘着腿低着头,神神叨叨地捣鼓了好一阵,总算将那股妖力焕然一新,替换成他九尾狐的气息。

想必是脑海中又冒出些不着边际的猜想,摁都摁不下去,他高举着碎片眉飞色舞地道:“我只能给你伪装出九尾狐的妖力。嘿嘿,你要是到纪钦明眼前一晃,打他们个猝不及防,他们该不会以为我爹也过来了吧!”

倾风:“……”这只蠢狐狸,说出这话的时候,自己都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吗?

狐狸转身教她使用的窍门,倒是不难,将妖力灌输进去,沿着他写好的秘文走一圈即可。只可惜维持不了太久,能顶个浑水摸鱼的用。

倾风试了下,觉得有些滞涩,趁他还在多试两遍。

狐狸兴致勃勃地问:“你何时去?”

倾风摆摆手道:“来日再说。”

狐狸失望说:“怎么就来日!”

倾风斜他一眼,将东西收好,随意比了个手势,便要起身回家睡觉去。

她往下小跑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见狐狸站在原地,衣角在夜风里鼓荡,眼神哀怨地望着她,又走回来说:“狐狸。今日你这番豁然贯通的推论,九泉后值得刻到你的墓碑上去。”

说完不顾狐狸抓狂的大骂,飞也似地奔回宅院。

等她到家时,陈冀已经回来了,点了盏灯坐在石桌旁,面前铺开一本册子,咬着笔杆苦思冥想地写着什么。

夜里蚊虫多,边上熏燃着艾草,还要时不时抬手驱赶。

倾风唤了一声,径去提桶烧水,想了想,不知陈冀他们知不知道,还是提了个醒:“纪钦明身边,有只法术深湛的狐妖。”

陈冀不以为然道:“宣阳王身边有只狐妖护卫有什么好奇怪的?”

他写完一行字,抬起头问:“你怎么知道的?”

倾风从橱柜里端出碗筷,一并放进锅里蒸热:“狐狸说的。”

陈冀手一抖,悚然道:“你怎么能把这些事也告诉那只聒噪的狐狸?”

倾风说:“他自己猜出来的!我只是奇怪他怎么来的人境,他颠三倒四地侃着,脑子就像挨了一闷棍,忽然茅塞顿开了!”

她把狐狸有理有据的思路转述给陈冀,陈冀听得眼神不住变化,眉毛快纠成一块,还是不敢置信:“他?!”

倾风耸耸肩。

锅里的水沸腾开,热气顶得陶碗一阵哐啷响动。

陈冀备受震撼,对着纸张怔然许久,再写不下去,小声狐疑道:“难道跟在先生身边,受他荫蔽,真能长出个新脑子?”

他转身对着倾风道:“你往后也多去先生身边坐坐。”

倾风轻“呵”一声,端着碗回屋吃饭,没搭理他。

翌日,天色初明,柳随月就来喊她去山上广场。昨日白泽已向众人宣告,说今日要传授弟子们一道剑意,刑妖司所有弟子皆需到场。

柳随月手里抓着个包子,早上嗓子还有些沙哑,依旧闲不住地拉着倾风道:“我还以为是我睡懵了,一觉醒来已到夜半,出去吃个饭,师父说你领悟了一道剑意。催命似地追问我你在儒丹城里做过什么。我哪知道啊?!”

这事儿倾风自己都没琢磨出来。

柳随月难得对兄长有了分同情,打着寒颤道:“阿财不过半个哑巴,都被他师父按在书房里,逼着他将这几日的经历写清楚,连吃喝拉撒也不放过。”

倾风说:“好惨。”

她这陡然大发的同情大概掺了水,说完就忘,转头拉着倾风懊丧道:“昨日我怎么就不在!没亲眼见着你领悟剑意!是不是风云诡谲,天地变色?唉,悔死我了!”

倾风心道,好悬你不在,不然她面子都丢没了。

两人沿着山道上去,路上行人渐多。

柳随月还有满肚子的话没说,很快便被人群挤了开来。

一群人排着队在倾风面前晃荡,倒不问她此行的际遇,只对着她一脸憨傻地痴笑,眼神好比倾风看着谢绝尘那辆华贵的马车,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直到白泽带着林别叙过来,场面才有所消停。

传教剑意算不得拜师,但也要请倾风站到台上去,受弟子们端正拜谢。

如此郑重其事,弄得倾风颇有点不好意思。

好些弟子昨夜并不在否泰山,因此未能到场。可今晨也有数百人来了大殿,各自取了把剑,齐整战列,在白泽宣告后,纳头叩拜,口中庄重喊道:“多谢倾风师姐传道!”

这道声音震耳欲聋,伴着钟鸣,直要传到十里之外。遍野间不住回荡着浩荡的声浪。

往后见她就与见林别叙一样,不论年龄,都要尊称一声“师姐”。

倾风抬手作揖,与众人回礼。

白泽敲完钟声,将剩下的事宜交予边上的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