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这事我过不去

唐慎钰从未被阿愿这般伤过。

她说什么?嫌他脏?

唐慎钰闷闷不乐地坐到厚垫子上,为谨慎起见,他不会冒失地把底子都撂干净了,盯着眼前的女人,语气放平缓了:“昨天你还好好的,怎么今儿忽然不对劲儿了。你是不是今早上私见了什么人?你怀着孕,不要激动,不论什么事,好好说,我给你分析分析”

“我最讨厌你这副样子了。”春愿觉得头越发昏沉,小腹也有点刺痛,“我问你,当时在留芳县的时候,你接连处置了马县令、程冰姿、杨朝临,甚至连芽奴那贱蹄子也被刺聋刺瞎,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把红妈妈这罪魁祸首留在最后。”

唐慎钰十指交叠,他差不多有底了,是那个女儿的事。

“你也看见了。”唐慎钰低下头,冷静地说,“红妈妈把忠勇伯的孙女毒害了,伯爷和我有几分交情,我叫他老叔。当时你报仇心切,旁的涉案人员可以立即处死,但红妈妈说什么都得稍后一下,我要将她交给忠勇伯。”

“你总是有这么多理由!”春愿手拂去泪,死死盯住这男人,冷声质问:“我没有你唐大人那样套话的本事,我也不会说花里胡哨的假话,我就不兜圈子了,就问你,小姐到底有没有女儿。”

唐慎钰心里一咯噔,佯装镇定:“红妈妈告诉我有,并且给我说了个地址。回京后事多,我的确派人暗中查证了……”

“唐大人,你把过错推给个死人,你有意思没!”

春愿尖锐地打断男人的话,“现在你是不是又要哄我,你需要时间慢慢寻找查证,找个人多难,大海捞针啊。宗吉找小姐不也是找了这么多年,你就这样一直往下拖,拖到我死心?拖到我慢慢忘记这事?”

“我没有。”

唐慎钰矢口否认。

不论是从大局还是私情,都不允许他承认。

或许说,他清楚承认的后果是什么,不敢面对。

“好,你真好。”

春愿拊掌。

她转身,将一边放着的食盒拿过来,刚打开,一股血腥臭气就迎面扑来,里头是一副心肝,以及一条短短男人的那活.儿。因着一直用冰镇着,看起来还新鲜得很,血呼啦差的。

唐慎钰顿时警惕起来。

他想起邵俞派人擩过来的那张纸条,乌老三。

“这是谁的?你杀人了?”

唐慎钰毫不畏惧血腥。

他怕的是,从这事透出的阿愿的决心。

现在的她,真的好像去年那个跪在大雪天里的孤女,只有义无反顾的仇恨。

“这人叫乌雷,绰号乌老三。”春愿指尖滑过那颗软踏踏的心脏,含泪恨道,“他是红妈妈的姘头,数年前,就是他和红妈妈将小姐哄骗进欢喜楼的,他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小姐从未生育过!”

春愿抓起那颗心脏,丢在男人身上:“唐慎钰,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唐慎钰脸上溅到些血水,头嗡地声炸开。

他并未慌乱,寻思理了下思路,忙问:“你从哪里找到这人的?谁给你找的?你是不是审问过乌老三了?审问的时候有没有外人在?姑娘,这事很重要,关乎了无数人的生死!”

“你觉得我会在乎外人吗?”

春愿嗤笑,她揪住男人的衣襟,咬牙切齿:“我现在就要你老老实实地说,你是不是授意沈红绫撒谎的!”

唐慎钰呼吸急促,他手背抹去粘在脸上的恶臭血液,还是避开这话头:“阿愿,你听我说,咱们现在很有可能已经暴露了。”

他甚至倒打一耙,诘责道:“你,你为什么要私自去找这人?你知不知道,你这个行动,兴许早都被我的政敌察觉了,对方或许故意让乌老三哄你骗你,离间咱们的关系……”

啪!

春愿再次打了唐慎钰一耳光,恨道:“你少给我扯别的!每次问你孩子的下落,你总是推三阻四,我等不了了!咱们当初说好了的,我给你做事,你给我找女儿,可你不给我找,那我就自己行动!”

她不会再被这人引导诱骗,直戳重点:“你刚才说,当初是沈红绫对你说小姐可能有孩子,还给你说了个地址。那么唐大人,你可是北镇抚司出身的,沈红绫在你手里那么多天,你难道没有提前审讯?非要等到忠勇伯来了,等到我到场再审讯?你骗谁呢!你分明是怕我报仇后不听你的话,故意编造出一个孩子,好拿住我的软肋,继续为你做事,被你掌控!”

唐慎钰唇抿住,他无言以对了。

两个人就这样吵着吵着,忽然谁都不说话。

春愿歇斯底里,哭成泪人儿,濒临崩溃。

唐慎钰找尽了理由借口,可被她一刀刀杀过来,把他逼到了死角。他其实还能狡辩的,可是,说一个谎就需要无数个谎来圆。最重要的是,如果她是无关重要的棋子,那么他可以用话术哄骗。

可是,他是阿愿哪。

从他发现自己爱上这个女人时候,他就知道,他输了。

“我能有什么办法。”唐慎钰手用力搓了几把脸,红着眼,望着她:“那天晚上你杀了杨朝临后,你当即要跳火坑跟沈轻霜去了,回行馆后你又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姑娘你告诉我,我还能有什么法子!”

“好,你终于承认了。”

春愿心几乎跌进了冰窟窿。

就在不远的刚才,她甚至还报了那么一丝丝的假想,如果他不承认,那么之后会怎样?他们大吵一架会不会混过去?

现在看来,不可能了。

“好,现在说第二件。”

春愿强撑住,她心都要碎了,“周予安,周予安腊月廿七那天到底在哪里?”

唐慎钰低下头,“他,他去给……”

“不要再说什么他给小姐买古玩的这种屁话了!”

春愿忽然爆发了,拳头拼命地捶打这男人的脸,“唐慎钰啊,过去咱们刚见面,我不了解你,如今咱们俩相处快一年了啊,我是知道你的!”

春愿宁肯自己是个残障,智力有问题,可偏偏她不傻不痴,女人泪如雨下:“你打小就受了先定远侯夫妻的恩惠,你说什么都要拉扯你那不争气的表弟一把。我家小姐的身份不光彩,你没有让旁的卫军跟随,单单带了你表弟进留芳县。你是个谨慎仔细的人,看见我家小姐身子很差,正巧你的老朋友葛春生就在附近的清鹤县,你说什么都要找神医替我家小姐保胎保命的。唐慎钰,你在这行当干了这么多年,你走了,难道不会派人看护小姐?那天晚上你回到欢喜楼,包袱里背着古玩字画,你当我没看见?你把我支开,借口说你去撒尿,为什么才一会儿的功夫,你手背上就见了血?你打人了对不对?”

春愿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吼:“周予安就在欢喜楼,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