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年轻的帝王 :年轻的帝王

谁都没想到,除夕宴的结局竟是这样子的。

龙颜大怒,常驸马遭受了廷杖,只打了二十板子人就背过去了,下半截鲜血淋漓的,

太医赶紧给灌了吊气的药,又扎了几针。驸马后来倒是醒了,哭爹喊娘了会儿,忽然说下半身疼得没知觉了,完全动不了……

懿宁听见这话,喃喃说了句“没指望了”,两眼一翻,竟活生生给晕过去了。

……

慈宁宫灯火通明,里里外外站了不少宫人和侍卫。

春愿立在廊子下,担忧地踮起脚尖,朝远处的寝殿望去,里头忽然传来郭太后的呵斥声,她心砰砰直跳,身子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些。

出事后,太后即刻宣众人后来慈宁宫,此时,宗吉独自进去回话,而皇后则跪在正殿门口,裴肆和承恩公郭淙跪在皇后的身后。

“殿下。”邵俞猫着腰上前,悄声道:“要不咱们走吧,头先陛下就让您赶紧离宫,您今晚拒绝了赐婚,已经惹得太后不高兴了。左右太后没有宣您,您何苦来触这霉头呢。”

春愿愧疚地望向郭嫣:“皇后娘娘今晚是为了维护我,这才跟懿宁闹了龃龉,若是太后生气骂人,我也能帮皇后娘娘承担一二,反正我在她老人家跟前是个叛逆的,有什么惩罚我担着。”

邵俞笑道:“皇后娘娘自有陛下护着,用不着您。”

忽然,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邵公公说得对。”

春愿扭头,只见从廊子的拐角黑暗处,走出来几个太监。为首的那个四十多岁的模样,中等身量,长得挺慈眉善目的,正是慈宁宫的总管太监李福,他身后跟着三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小太监。

春愿知道这位大总管虽不如夏如利和裴肆等人有权有势,但是在宫里还是有几分手腕体面的,她微微颔首,又稍蹲了蹲,给足了这位大太监面子,轻声询问:“李总管,里头怎样了?”

李福忙给公主行了个大礼。

这时,寝殿内响起刺耳的砸杯子声和斥骂声,无不显示着太后的愤怒。

李福肩膀不由得吓得一缩,忙朝公主摆摆手,轻声道:“殿下莫要自责,懿宁县主家的只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朝廷里的才是大事。大娘娘宣陛下来说话,说的也多是朝政,跟您半点关系都没有。”

他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老奴送您出宫。”

春愿担忧地望向郭嫣,谁知鬼使神差,裴肆似乎听到什么动静,也往这边看来,两人正好四目相对。

春愿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步,别开眼。

李福这边还打劝着:“皇后娘娘是太后的亲侄女,打断骨头连着筋,太后不会真把她怎样。殿下,承恩公这会子还在那儿跪着呢,万一大娘娘见您也在,坚持要赐婚……”

“知道了,我这就走。”

春愿叹了口气,转身出了慈宁宫。

子夜的宫廷寂寥安静,对于绝大多数的宫人来说,仿佛除夕不过是最平凡的一日。这天过去,就如翻过一页书,再数着这般翻几十页,就能结束这漫长又枯燥的的一生了。

迎面来的风凄冷,春愿将身上的大氅裹紧了些。她注意到了,李福说是送她出慈宁宫,可却陪着她走了好一段路,跟他出来的三个小太监走在中间,刚巧把公主府的侍从隔开一段距离,这位面上淡淡的,可眼睛却观察着四周,似乎想找个合适的地方、合适的时机说些什么。

“嗳呦。”春愿忽然停下脚步,“我的戒指掉了。”她急得看向邵俞,“今儿特意戴的那只,就那个……”

邵俞忙接话:“可是那只镶了琥珀和宝石的戒指?皇后娘娘前儿送的那只?”

“对,就那个,我和娘娘一人一个。”春愿伸出空落落的左手,“我记得宴席上还戴着,怎么忽然没了。”

李福凑上前:“您方才在廊子站了许久,是不是落那儿了?”

春愿点了点头:“有可能。”

李福招手,立马有个模样机灵的小太监走上前来。

“你们去陪邵总管一路过去找找,打着灯笼,在犄角旮旯里仔细翻一翻。”李福严肃道:“若是惊着了大娘娘,可仔细你们的皮!”

春愿紧着也嘱咐邵俞,“试着找一下,找不到改日我去向皇后娘娘请罪。切记机灵些,若是扰了太后,就是我的罪过了,快去吧。”

邵俞有些惊诧,找东西这种差事,怎么也轮不到他这个身份的总管,可主子吩咐了,他不得不照办。

邵俞打了个千儿,跟慈宁宫的小太监小跑着去了。

春愿右手攥着那枚戒指,自顾自地往前走,她不会先开口,倒要看看李福会说点什么。

跨过一道门,又转过一个弯。

李福略往后看了眼,见后头的下人有几步距离,他身子越发谦卑地弯下,笑道:“殿下莫要怪太后今晚忽然赐婚,您知道的,咱们大娘娘是最仁慈的,当初您和唐大人定亲,娘娘也没说什么,反倒是赏了不少珍玩宝物给您和大人哩。”

“我知道的。”春愿温声道。

李福叹了口气,声音又压低了几分:“原是那日裴提督办事不利,被大娘娘赏了顿嘴巴子,他为了邀宠,上赶着撺掇,说什么您和唐大人已经有了再议婚的苗头,如今首辅一脉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的,若是有了公主做靠山,会更不可一世,莫不如让大娘娘的亲侄子尚了公主,这才是亲上加亲。”

春愿蹙眉:“他真这么说的?”

李福是个油滑的,笑道:“夜里风大,老奴听的也不太真切,您回头可以跟唐大人说说,都说唐大人是最聪敏的人物,他或许可以辩一辩真伪。”

春愿咂摸出点意思,这老家伙好像想让她把这话传给慎钰。

她没答应,可也没拒绝,手扶了扶被风吹得乱摆的耳环,忽然疑惑地问:“裴提督是从慈宁宫出来的,李总管和他应该很熟吧?你在这么背后笑话他,不怕他知道了恼你么。”

李福不动声色地甩了下袖子,笑道:“大家各司其职罢了,现如今提督紧着伺候陛下,老奴也很长时间没见着他老人家的尊面了。哦,前儿见了一回,我那不争气的干儿子不当心弄脏了他的衣裳,提督气得把我儿子打了个半死,命他顶着油缸在大雪地里跪了半宿,现在病得都下不来床。”

春愿一副闲话家常的语气:“呦,不过一件衣裳罢了,提督气性还真大。跪在那该多冷啊,回头以我的名义给孙太医下个帖子,给你干儿子瞧瞧。”

“嗳呦,老奴多谢殿下恩典。”李福打了个千儿。

“说起裴提督,本宫也想起一事。”春愿并未流露出过多的喜怒,摇头笑笑:“今早大娘娘派人来宣我入宫,陛下高兴得什么似的,可偏裴提督横身拦住陛下,说什么大娘娘素来说一不二,忽然变得这样反复无常,肯定不对劲儿啊。你说这裴提督,怎么敢排揎起了大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