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暗窥
皇帝捉了鱼, 可他原本也没想到真能钓上来,没有准备装鱼的器皿,只好将它放进净手的铜盆里。
那鱼迫不及待地入了水, 尾巴重重一摆,便溅了皇帝这个把它捞上来的罪魁祸首一身水。
“呵——”萧沁瓷笑了一声, 在皇帝沉沉的目光中拿了鱼食撒上去,那条红鲤便张着小口,绕着萧沁瓷的手打转,“我如今知道了,它们是真不怕冷,还活蹦乱跳的,有劲得很,想来活过这个冬日不是问题。”
皇帝知道她是故意这样说的, 说给他听。但任谁大冬天被浇了一脸水也不会高兴, 皇帝生着闷气,没在自己身上找见帕子。
他目光在屋内逡巡一圈, 想找块净脸的帕子,一方干净毫无花纹的白帕便递到了他眼下。
萧沁瓷用的东西都简单,帕子也是用边角料裁的, 白色的纹理, 暗纹绣花皆无, 白净得就像她这个人一样。
皇帝接过帕子拭了脸, 轻易地便被她这个举动哄好了。
萧沁瓷看着他自己擦干净水, 陡然想起来什么,一惊:“吴王——”
萧沁瓷不知道吴王走没走, 她后来已经顾及不了那么多,连抑住动静的想法都顾不了那么多呢, 也不知道是否会被他听了去。
“早走了。”皇帝语气平静,他问,“怎么,担心被他发现吗?”
萧沁瓷听见吴王走了这才微不可察地缓下心神,道:“难道您不担心吗?”
“朕有什么好担心的。”皇帝确实是一幅不在意的口吻。
萧沁瓷便说:“是,您是不用担心,于您不过是桩风流韵事罢了。”
“你是这样想的?”皇帝没有同她翻旧账,却遭了指责,声音便沉下去,“阿瓷,你说同吴王不过是认识,可朕瞧他对你,可不是如此。”
皇帝道:“你说,他为什么要跟着你过来呢?”
“陛下问我,我怎么知道?”萧沁瓷冷冷反问,“对我而言,我确实只是和他见过数面罢了,旁人想什么,我如何能知道?”
“陛下要想知道,大可自己去问一问吴王殿下。”
“你就不想知道?”
“不想,”萧沁瓷轻描淡写的说完,忽然笑了一声,“陛下希望我在乎吗?”
各人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萧沁瓷自私得很,把人都分成了可以利用和不能利用两类。要说全然不在乎别人的想法是假的,若非是对旁人的心思拿捏得准确,又如何能借力达到自己的目的。
但她在里面,必得是干干净净,片雪不沾身的。
“自然不希望,”皇帝道,“朕希望你只在乎朕的想法。”
“陛下想得挺多。”
“我能做得更多。”皇帝不假思索的说。
终于有一回萧沁瓷亦被他的话噎住不知该如何去回,她疑心皇帝话里有话,又觉得是自己想多。
她赌气似的说:“陛下今日做得确实是有些多了。”他就是想占她便宜,故意借着这件事欺负她,萧沁瓷顿了又顿,道,“您不该这样做。”
皇帝挑眉,明知故问道:“不该怎样做?不该欺负你?”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萧沁瓷仍在发抖的手,暗怵似乎真的将人欺负得有点狠了,“朕向你道歉。”
萧沁瓷忘了自己唇上有伤,情不自禁的咬了一下唇,正触到伤处,疼得她“嘶”一声。
“您总是这样,不顾旁人的意愿,任意施为。”她色厉内荏,身子还颤着,出口的话便不再如以往那般冷厉有说服力。或许原本就有她心知肚明的成分在里头,她头次只觉得皇帝强迫她让她恼怒,但自她主动之后再如此便隐隐有羞怯了。
可她还是要说:“做都做了,道歉又有什么用呢?”
皇帝若有所思的看着她,轻声应了一句:“你说得对,那下次朕也不道歉了。”
萧沁瓷无言,他还想有下次?她至今手臂还酸软无力,只要一想起那种上下不得的滋味就心有余悸,这次的事还没抹过,皇帝居然还敢肖想下次。
“没有下次了。”她冷声说。
皇帝大度地说:“那阿瓷觉得朕欺负了你,你也可以还回来嘛。”
“怎么还?”萧沁瓷直觉他说的不会是好话,但还是忍不住问。
果然,他煞有介事的说:“朕可以让你欺负回来。”想也知道皇帝的欺负是什么。
……萧沁瓷憋出一句:“那还不定是谁占便宜呢。”
他笑了笑:“我看阿瓷也不是全不情愿么。”
萧沁瓷口上毫不服输:“这种事情,就算初时不情愿,得了趣也就觉得不过如此,情不情愿的,我反抗了陛下就会听吗?”
她又不是没推拒过,可皇帝每次只会事后说得好听,每每到了这种时候,是听不进旁人的话的,男人的劣根性就是如此,她越拒绝,对方越来劲。
也不知是不是被吴王跟着她来的事刺激到了,皇帝今日尤其疯,至今让萧沁瓷腿软。
“不过如此?”皇帝慢慢问,眼底慢慢沉了,“阿瓷懂得真多,想来是经验纯熟,看来朕还要向你多学学。”
皇帝没有想过萧沁瓷还是完璧之身的可能,先帝爱美色,满朝皆知,她是先帝亲封的玉真夫人,又原本就是太后献给平宗的美人,先帝怎么可能放着这样一个美人不管呢。
他并非是要求女子贞洁的迂腐之人,也支持和离或是丧夫之人改嫁,时下风气开放,对女子没有诸多教条要求,许多贵女私下养面首或是会情郎的举动稀疏平常,皇帝依稀知道一点,有些道观还会专门予她们行方便。所以也有很多贵女名为出家,实则是借着机会更好的放浪形骸。
皇帝的妹妹端阳长公主丧夫之后便一直住在道观里潜心修道,以修炼道家双修之术的借口养了面首数人,屡屡有御史上奏参端阳长公主奢靡,但皇帝一直视若无睹。
可他会在意在他之前,有另外的人窥见过萧沁瓷的风情,那该是他一人独享的东西。
但皇帝还要维持着一个男人的风度,一如他在意楚王和吴王在意得发疯,可在萧沁瓷面前时他也只会做出云淡风轻之状。
他的母亲从来没有对惠安太子纳美置过一词,他在东宫的檐下看着太子妃仰望天边云,又受着因为惠安太子难堪的死因而起的非议,发誓他绝不会成为像他父亲那样的人。他如果不喜欢就绝不会碰,既然喜欢了,也绝无可能放手。
萧沁瓷面色微红,顿时在皇帝的话中想起自己挑灯夜读的情景,果然书上画的终究是死物,非亲身经历体会不出其中的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