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番外(三)

月夜之下,两支火把照亮方寸之地。

狱卒打开牢房铁门,正要向前领路,陆容淮出声制止,“在外候着,没有命令不得擅入。”

狱卒低头应是,侧身贴住墙根站立,其他狱卒见状纷纷退后,将过道留给黎王一行人。

牢房过道幽深,弦风举着火把走在前面,陆容淮牵住楚沅的手,侧过头时再次询问了一遍。

“真的要进去?牢房污秽,我怕吓着你。”

楚沅穿着月白衣袍,如同降临黑夜的仙子,清雅绝俗,气质出尘,与阴暗晦浊的牢房格格不入。

他笑容清浅,“王爷会保护我的。”

这话属实熨帖,陆容淮眉目飞扬,心情甚美。

三人来到东侧最里间,此处关押的是太后。

多日不见,太后蜷缩在枯草堆上,她几日不曾进食,两眼呆滞,早已没有当初高高在上的神气,头发蓬乱散开,眼窝深陷,眼睛里都是血丝。

听到脚步声,她凝滞的眼珠僵硬的转动,看到两道颀长的身影站定在牢门前。

见到陆容淮,她顿时呼吸不畅,目光狠毒地盯着他,尖声询问:“容波呢?你把他关哪儿了?!”

陆容淮:“死到临头,还是关心你自己吧。”

“呵,输给你,本宫无话可说。”

楚沅弯起眼睛,“太后并非输给王爷,而是输给了你的儿子。”

她的儿子……

太后眼神迷茫了一瞬,旋即立刻想起了陆容泽。

是啊,若不是他写了那道禅位圣旨,她何至于一败涂地。

太后面色忿忿,心中对陆容泽多有怨言,然而陆容泽已死,她的怨恨也无处宣泄。

“他是本宫的孩子,却不跟本宫一条心,本宫白养了他这么多年。”

弦风找来两张座椅,陆容淮掏出巾帕仔细擦了一遍,这才让楚沅坐下。

他冷眼看着太后,出言讥讽,“你当初怀孕时用他争宠,不惜让他在娘胎里中了毒,此生受病体所累,那个时候你怎么没想起他是你的孩子。”

太后眼里的凶狠转变成惊愕,她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话,再对上陆容淮那双冷冽如霜的眼眸,她心底咯噔一下,盘旋在心里的疑云终于划开了一道豁口。

她的四子一向乖巧,对她更是孝顺有加,从来没有跟她闹过脾气,她从下狱到现在,一直想不明白陆容泽为什么要将皇位让给黎王。

他明明知道自己母后最忌惮的便是黎王,他怎么能在最要紧的时刻反咬他的母后呢。

除非……他知晓了曾经的秘密。

太后惊慌道:“你胡说!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你的好儿子陆容波会供出一切。”陆容淮右手撑着下颌,左手绕过扶手,精准地握住楚沅的手。

太后急红了眼,“你们把他怎么了?陆容淮,他是你父皇的儿子,你不能杀他。”

墙上的火把映着森森的牢狱,太后冲到牢门处,伸手要去抓陆容淮的衣摆,奈何被牢门挡着,她的脸挤到门缝处,也很难触碰到衣裳。

陆容淮纹丝不动,他朝楚沅那边靠过去,缓声道:“放心,本王不杀他,本王会让天下人都知道,他是太后与侍卫私通的孽种,是玷污皇室血脉的罪证。”

‘哐当’一声,太后跌坐在地,血色全无。

“不,不是的,不是!”太后拼命摇头,她彻底慌了神,干裂的嘴唇被她咬出血迹,“容波是陛下的孩子,你休得污蔑本宫,为了逼死我们,你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陆容淮:“说起来本王还得感谢四皇弟,若不是他将你私通侍卫的证据找齐了,本王还真要费一番工夫在你身上。”

“什、什么?”太后瞳孔紧缩。

陆容淮捏了捏楚沅手指,楚沅秀净精致的脸上扬起无害的笑容,接过他的话说道:“我在陛下书房里发现了一个暗盒,里面搜集的都是太后您这些年所犯罪证,大大小小罗列有序,更有意思的是……”

他稍稍停顿了会儿,才继续说道:“我在离京前曾暗中调查过一名十几年前离宫的宫女,在我离京后不久,陛下便已察觉此事,他顺着宫女这条线往下查,这才查到你的头上,发现了这桩狸猫换太子。”

“什么狸猫换太子,本宫不知道!”太后还在嘴硬。

楚沅一点儿也不急,他语调清朗,“宫册记载,你与礼嫔同时有孕,并在同一天生产,你身子亏损,生下死胎,礼嫔难产,诞下一名男婴后便香消玉殒,当时的父皇见你悲痛,做主将礼嫔的孩子记到你的名下抚养,也就是如今的七殿下。”

“而真相却是,你的孩子并没有死,礼嫔的孩子在生下来时,就被你事先安排过去的宫女芳珠掐死在襁褓中,同时,你将你的孩子偷偷换过去,以此避人耳目,偷天换日。”

“事后,你害怕芳珠会泄密,欲杀人灭口,是四皇子救下了她,并安排她出宫,只是他那时并不知道,自己的母妃背着他做了什么事。”

“芳珠出宫后改名朱芳,嫁给一名小官,后来随夫调任去了平城,她日夜担心你会再次害她性命,便留了一手,将证据藏起来,后来她亡故,证据便被她一起带入棺材……”

“四皇子对她和张择有恩,他们怕四皇子受到牵连,根本没打算将这件往事公之于众,怎奈四皇子自己查到了他们头上,开棺掘墓,拿到了证据。”

楚沅一口气说完,抬头看过去,太后面色灰败,几番打击之下,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陆容淮牵着楚沅起身。

“走吧,去另一边看看。”

他们今日来见太后,就是要击垮她心中那最后一丝侥幸,让她知道,她有今日之下场,众叛亲离,皆是咎由自取。

冗长甬道内,楚沅走着走着忽而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陆容淮扭头问道。

楚沅主动握紧他宽厚的手,“太后为了帝宠,不惜毁掉自己孩子一生的健康,宁太妃为情所困,待王爷亦是冷漠苛责,我想到这里,有些心疼王爷。”

男人一听这话,心里一喜,立刻打蛇随棍上,他搂住楚沅的腰,凑到他耳边低语,“阿沅要是心疼我,今晚就回王府吧。”

楚沅笑着看他。

陆容淮表情委屈,“你已经陪那个臭崽子好几天了,他那么大一个人该学会自己睡觉,你回来陪我。”

楚沅忍住笑,抬手揪了揪某人的脸颊,故意笑话他,“王爷比小鱼更大,不是应该更懂事一点嘛。”

“我不管,你是我的王妃,就该跟我在一块儿。”

“好好好,今晚回府,走吧。”楚沅满眼笑意的挽住他的胳膊,哄着某个醋精王爷心花怒放。

两人又来到西侧。

许太傅及其家眷关在一间牢房里,里面不时有哭泣呜咽的声音传出来,而废太子、废皇后、柳明月还有陆灵霜关在另一间牢房。